他是个瞎子。
一个女人,背对著门,躺在床上,彷佛已睡著了,睡得很沉。
周静并不在这屋子里,俊天也不在。
一这个可怜的瞎子,和这个贪睡的女人,难道就是在这里等宋玄的十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
他已经走进来,正想退出去,瞎子却唤住了他。
就像是大多数瞎子一样,这个瞎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却很灵。
他忽然问:“来的是不是宋家的玄少爷!”
宋玄很□讶,他想不到这瞎子怎么会知道来的他。
瞎子憔悴枯铲的脸上,又露出种奇异之极的表情又问了句奇怪的话。”玄少爷难道不认得我了。”
宋玄道:“我怎么会认得你?”
瞎子道:“你若仔细看看,一定会认得的。”
宋玄忍不住停下来,很仔细看了他很久,忽然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的确认得这个人。
这个可怜的瞎子,赫然竟是竹叶青,那个眼睛比毒蛇还锐利的竹叶青!竹叶青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认得我的,你也应该想得到我的眼睛怎么会瞎!”
他的笑容也令人看来从心里发冷”可是她总算大慈大悲,居然还留下了我这条命,居然还替我娶了个老婆。”
宋玄当然知道他说的”她”是什么人,却猜不透周静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更猜不透她为什么还要替他娶个老婆。
竹叶青忽又叹了囗气,道:“不管怎么样,她替我娶的这个老婆,倒买是个好老婆,就算我再割下一双耳朵来换,我也愿意。”
他本来充满怨毒的声音,居然真的变得很温柔,伸出一只手,摇醒了那个困睡的女人,道:“有客人来了,你总该替客人倒碗茶。”
女人顺从的坐起来,低著头下床,用破旧的茶碗,倒了碗冷茶过来。
宋玄刚接过这碗茶,手里的茶杯就几乎掉了下去。
他的手忽然发冷,全身都在发冷,比认出竹叶青时更冷。
他终于看见了这个女人的脸。竹叶青这个顺从的妻子,赫然竟是娃娃,那个被他害惨了的娃娃。
宋玄没有叫出来,只因为娃娃在求他,用一双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在求他,求他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甘心做她仇人的妻子。
可是也终于还是闭上了嘴,他从来不忍拒绝这个可怜女孩的要求。
竹叶青忽然又问道:“找的老婆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很漂亮!”
宋玄勉强控制自己的声音,道:“是的。”
竹叶青又笑得连那张枯铲憔悴的脸上都发出了光,柔声道:“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可是我也知道她一定很漂亮,这么样一个好心的女人,绝不会长得丑的。”
他不知道她就是娃娃。
如果他知道他这个温柔的妻子,就是被他害惨了的女人,他会怎么办?宋玄不愿再想下去,大声的间:“你是不是在等我?是不是”夫人”要你等我的!”
竹叶青点点头,声音又变得冰冷:“她要我告诉你,她已经走了,不管你是胜是负,是死是活,她以后都不想再见你。”
这当然绝不是她真正的意思。
她要他留下来,只不过要宋玄看看他已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
竹叶青忽殊又道“她本来要俊天也留下来的!但是俊天也走了,他说他要到天雄山去。”
宋玄忍不住问”去做什么!”
竹叶青的回答简单而锐利”去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的声音又变得充满讥诮”因为他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父母兄弟,就只有自已去碰一碰运气,闯自己的天下。”
宋玄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话,好像都已说尽了,他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相信娃娃一定会跟著他出来的,她有很多事需要解释。
一这就是娃娃的解释”周静逼我嫁给他的时候,我本来决心要死的。””我答应嫁给他,只因为我要找机会杀了他,替我们一家人报仇。””可是后来我却没法子下手了。””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害了我们一家人的竹叶青,只不过是个可怜而无用的瞎子,不但眼睛瞎了,两条腿上的筋也被挑断。””有一次我本来已经下了狠心要杀他,可是等我要下手的时候,他却忽然从睡梦中哭醒,痛哭著告诉我,他以前做过多少坏事。””从那一次之后,我就没法子再恨他。””虽然我时时刻刻在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要忘记我对他的仇恨,可是我心里对他已经没有仇恨,只有怜悯和同情。””他常常流著泪求我不要离开他,如果没有我,他一天都活不下去。””他不知道现在我也一样离不开他了。””因为只有在他身旁,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他既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会看不起我,更不会抛弃我在乘我睡著的时候偷偷溜走。””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全幸福,因为我知道他需要我。””对一个女人来说,能知道有个男人真正需要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也许你永远无法明白这种感觉,可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
宋玄龙说什么士他只说了三个字,除了这三个字外他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他说:“恭喜你。”
冷月。新坟。”独孤剑之墓”。
用花冈石做成的墓碑上,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因为无论用多少字,都无法刻划他充满悲伤和传奇的一生。这位绝代的剑客,已长埋于比。他曾经到达过从来没有别人到达过剑术巅峰,现在却还是和别人一样埋入了黄土。
秋风瑟瑟。宋玄的心情也同样萧瑟。张同威一直在看著他,忽然问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死而无憾?”
宋玄道:“是的。”
张同威道:“你真的相信他杀死的那条毒龙,不会在你身上复活?”宋玄道:“绝不会。”
张同威道:“可是你已经知道他剑法中所有的变化,也已经看到了他最后那一剑。”
宋玄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同样使出那一剑来,那个人当然是我。”
张同威道:“一定是你。”
宋玄道:“但是我已经终生不能再使剑了。”
张同威道:“为什么!”
宋玄没有回答,却从袖中伸出了一双手。他的两只手上,拇指都已被削断。
没有拇指,绝不能握剑。对一个像宋玄这样的人来说,不能握剑,还不如死。
张同威的脸色变了。宋玄却在微笑,道:“以前我绝不会这么做的,宁死也不会做。”
他笑得并不勉强:“可是我现在想通了,一个人只要能求得心里的平静,无论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张同威沉默了很久,彷佛还在咀嚼他这几句话里的滋味。
然而他又忍不住问:“难道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么。”宋玄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平和安详:“我只知道一个人心里若不平静,活著远比死更痛苦得多。”
他当然有资格这么样说,因为他确实有过一般痛苦的经验,也不如接受过多少次惨痛的经验后,才挣开了心灵的枷锁,得到解脱。
看到他脸上的平静之色,张同威终于也长长吐出口气,展颜道:“现在你准备到那里去!”
宋玄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已经应该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没有回去之前,也许我还会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
他又笑了笑:“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天下无双的剑客宋玄少爷了,我只不过是个平平凡凡的人,已不必再像他以前那么样折磨自己。”
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要攸个什么样的人?通常都是由他自己决定。
他又问张同威:“你呢?你想到那里去!”
张同威沉吟著,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回家去看看,可是在没有回去之前,也许我还会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宋玄微笑,道:“那就好极了。”
这时清澈的阳光,正照著他们面前的锦绣大地。
一这是个单纯而简朴的小镇,却是到天雄山去的必经之路。他们虽然说是随便看看,随便走走,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有时侯人兴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你放出去的风筝一样,不管风筝已飞得多高,飞得多远,却还是有根线在连系著。
只不过这条线也像是系在河水中那柄剑上的线一样,别人通常都看不见而已。
这小镇上当然也有个不能算太大,也不能算太小的客栈。这客栈里当然也贾酒。
张同威道:“你有没有见过不贾酒的客栈!”
宋玄道:“没有。”
他微笑:“客栈里不卖酒,就好像炒菜时不放盐一样。不但是跟别人过不去,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奇怪的是这客栈里不但卖酒,好像还卖药。
随风吹来的阵阵药香,比酒香还浓。
张同威道:“你见过卖药的客栈没有!”
宋玄还没有开囗,掌柜的已抢著道:“小客栈里也不贾药,只不过前两天有位客人在这里病倒了,他的朋友正在为他煎药。”
张同威道:“他得的是急病”掌柜的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急病,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病得快死了。”
他忽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陪笑解释:“可是他那种病绝不会过给别人的,两位客官只管在这里放心住下去。”
但是一下子就能让人病得快要死的急病,通常都是会传染给别人的。
久经风尘的江湖人,大多都有这种常识。张同威皱了皱眉,站起来踱到后面的窗口,就看见小院里屋活下,有个年轻人正在用扇子扇著药炉。替朋友煮药的时候,身上通常都不会带著兵刃。这个人却佩著剑,而且还用另一只手紧握著剑柄,好像随时都在防御著别人暗算突袭。张同威看了半天,忽然唤道:“小赵。”
这个人一下子就跳起来,剑已离鞘,等到看清楚张同威时,才松了口气,陪笑道:“原来是总镖头。”张同威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累张的样子,微笑道:“我就在外面喝酒,等你的药煎好,也来跟我们喝两杯如何?”
小赵叫赵清,本来是红旗镖局的一个赵子手,可是从小就很上进,前些年居然投入了武德山门下。那虽然是因为他自己的努力,也有一半是因为张同威全力在培植他。
张同威对他的邀请,他当然不会拒绝的。他很快就来了。
两杯酒过后,张同威就问:“你那个生病的朋友是谁!”
赵清道:“是我的一位师兄。”张同威道:“他得的是什么病?”赵清道:“是…,;是急病。”他本来是个很爽快的年轻人,现在说话却变得吞吞吐吐,彷佛有什么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张同威微笑著,看著他,虽然没有揭穿他,却比揭穿了更让他难受。他的脸开始有点红了,他从来没有在总镖头面前说谎的习惯,他想老实说出来,怎奈总镖头旁边又有个陌生人。张同威微笑道:“宋先生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赵清终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那师兄的病,是被一把剑刺出来的。”
被一把剑刺出来的病,当然是急病,而且一定痛得又快又重。张同威道:“病的是你那一位师兄”赵清道:“是找的王大师兄。”
张同威动容道:“就是那位”神剑无影”王怀英么,“他的确吃了一□。王怀英不但是武德山的长门弟子,也是江湖中成名的剑客。
以他的剑术,怎么会”病”在别人的剑下?
张同威又问道:“是谁让他病倒的。”
赵清道:“是长庚派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年纪很轻。”
张同威更吃鹫。武德山剑杀的威名,远在长庚之上,长庚门下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怎么能击败武德山的首徒?
赵清道:“我们本来是到武德山去赴会的,在这里遇见他,他忽然跟我伏师兄冲突起来要踉我大师兄单打独斗,决一胜负。”
他叹息著,接著道:“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疯了,都认为他是在找死,想不到。…:谁也想不到大师兄居然会败在他的剑下。”
张同威道:“他们是在几招之内分出胜负的。”
赵清脸色更尴尬,迟疑了很久,才轻轻的道:“好像不满十招。”
一个初入门的长庚弟子,居然能在十招内击败王怀英。
这不但令人无法思议,也是件很丢人的事,难怪赵清吞吞吐吐,不想说出来。
何况王怀英一向骄傲自负,在江湖中难免有不少仇家,当然还要防备著别人来乘机寻仇。
赵清又道:“可是他的剑法,并不完全是长庚的剑法,尤其是最后那一剑,不但辛辣奇诡,而且火候老到,看来至少也有十年以上苦练的功夫。”
张同威道:“你想他会不会是带艺投师的。”
赵清道:“一定是。”宋玄忽然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清道:“他年纪很轻,做事却很老练,虽然很少说话,说出来的话却都很有份量。”
他想了想,又道:“看样子他本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会跟别人决斗的人,这次一定是为了想要在江湖中立威求名,所以才出手的。”
宋玄道:“他叫什么名字!”
赵情道:“他也姓宋,宋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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