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少年笑得极好看,绯唇微微翘起,一双细长的眸晕开暖意。
像极了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抹阳光。
阿黎咧咧嘴,笑得有些尴尬,“你随便哪个都行!听你的。”
一句“听你的”让沈默宁心里咯噔一声,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微微蜷曲,心底深处更是坚定了某种信念。
沈默宁垂了垂眸,压下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念想。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揉了揉身边女孩儿的短发。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宋黎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去。
阿黎微扬起小脑袋,没好气地望向沈默宁,“喂!你没把我发型搞乱了吧?”
少年噎了一下,心里既觉得庆幸,又有些惆怅,庆幸的是她没有乱想,可惆怅的也是,她竟然没有多想一下。
沈默宁无奈地笑了笑,索性又伸出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揉搓了几下。
毕竟,在身高方面,他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阿黎瞬间被噎了一下,她气呼呼地瞪着身边的少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嗳!沈默宁,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沈默宁轻笑一声,率先往前走去,边走边笑着说道:“就是眼前那栋楼,很快就到了。”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几步的背影,阿黎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她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敛了敛心神,迈开双腿,快步跟了上去。
“阿黎,我妈妈是病了,可她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是心理上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年哂笑一声,微微扬起那一张漂亮阴柔的脸,一双狭长的凤眸轻轻地眯起,望向远处苍穹灼眼的阳光。
长睫轻颤了几下,绯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阿黎站在沈默宁的右侧,刚好瞧见他的侧脸,还有他勾起的唇角。
她不由得蹙起眉,“沈默宁,你……”
“我是一个私生子,我妈未婚生下我,我十岁那一年,从未谋面的爷爷找到我,他的人强行将我带走,我在那个家待了整整半年。”
沈默宁低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若有所思地跟阿黎聊着自己的过往。
阿黎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问道:“后来呢?”
身边的少年垂了垂眸,掩去眼底深处的悲伤,又继续说道:“后来,后来我逃了出去,我在公园里的秋千旁边找到了妈妈,可是,这个时候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我站在她面前,她根本不认识我,她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她眼睛只盯着那个布娃娃……”
“我走过去跟她说话,我叫她妈妈,告诉她,她的阿宁回来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她了,可,她只是冲着我笑,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再没有了以前的温度。”
“我把从爷爷家里带回来糕点给她吃,她接了过去,可她自己不吃,她喂给怀里的布娃娃吃,她也叫怀里的布娃娃阿宁。”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眶湿润了,他却依旧笑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阿黎只觉得心里堵堵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我把她带回了家,给她做吃的,帮她梳头发,又帮她洗澡,妈妈很听话,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
“这样没过几天,爷爷家里的管家就来了,他奉了爷爷的命令,要将我带回去,可是我拒绝了,我告诉他,除非整天把我关在房间里,否则,我还是会逃回来。”
“再后来,我如愿以偿留在了妈妈身边,爷爷还留下了一笔钱。”
……
一路上,沈默宁说了很多话,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次,好几次,她想要打断他,让他别继续说下去了。
可,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能感觉得到,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将这些话跟其他人说过。
这是第一次,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妈妈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能认出我,会给我做饭吃,也会带我去散步,可发病的时候,她只记得那个破旧的布娃娃。”
“遇上宓姐的那一年,我刚好十二岁,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而她觉得能从我身上赚到钱,于是我成了她手底下的一名签约艺人,宓姐很照顾我,如果没有她,我估计我撑不到现在……”
快到楼下的时候,沈默宁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身,一双细长的凤眸流光溢彩般,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阿黎愣了一下,狐疑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又瞅了一眼掌心,“嗳!我脸很脏吗?”
少年忽地翘起唇角,眉眼弯弯的,嗓音轻柔,略有些许沙哑,“没,很干净。”
“她就住在一楼最里面的一间房。”
沈默宁突然说道。
阿黎微怔,旋即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们现在进去?”
“你不怕?”
“怕什么?”
沈默宁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又讪讪地耸耸肩,说道:“我妈妈这里不正常。”
阿黎微扬起小脑袋,一双璀璨的黑眸亮若星辰般,直勾勾地瞧着眼前少年,“然后呢?”
只一眼。
沈默宁便觉得万劫不复。
他轻笑,“然后,然后你就跟我进去吧!”
坐在轮椅上的妇人很瘦,身上穿得很简单,一身宽大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她的眼睛很大,却空洞得可怕,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显得苍白,
可,阿黎就是觉得她长得很美,就像是一副静止的仕女图。
妇人的怀里抱了一个很破旧的布娃娃,洗得布料都发白了。
阿黎抿了抿唇角,偷偷瞅了一眼沈默宁,那个布娃娃应该就是他之前提到的吧!
少年在轮椅旁边蹲下来,轻轻地握住妇人纤白的手指,笑着说道:“妈,她就是阿黎,之前我跟你提到过的,我今天带她来看你了。”
轮椅上的妇人依旧毫无反应,眼神也依旧空洞,没有丝毫波澜。
听到沈默宁提起自己,阿黎连忙凑过去,在沈默宁身边蹲下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流露出明媚的笑容,“阿姨,我叫宋黎,黎明的黎,你可以跟沈默宁一样叫我阿黎。”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神情很温柔,生怕眼前的妇人听不清楚。
“我妈就是这样,不管别人跟她说什么,她好像都听不见。”
沈默宁耸耸肩,面带歉意。
阿黎眯起眸子咧嘴一笑,目光落在妇人那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又瞧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忍不住砸吧了两声,这娘俩长得很像!
似是察觉到阿黎错愕的目光,沈默宁笑了笑说道:“我长得像我妈妈。”
“嗯,怪不得这么好看!”
“你长得也很好看。”
“我啊!我长得跟我妈一点都不像,至于我爸,我从来没见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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