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风云录齐灵云金蝉》492.送行

    听得师文恭问话，裘芷仙伏在他怀中，微微动了动，没接话。
    她不想接话，也不敢接话，如果可以，这场对话，最好就此打住，不再继续下去。
    可师文恭却没有就此停步，他抚上裘芷仙的发丝道，“亚父昔日曾闯过此阵，大衍阵对他来说并不难，他也不是想要七修剑，只是好奇……，当然，那时的他，也是有点意气用事。”
    在师文恭的叙述中，那百字碑并不是用来装装样子的，本就是试剑石，内中藏有铸造七修剑的材质，所以，即便是到了百字碑前，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该来的终是躲不掉，说过昔日往事后，师文恭终是问到了那句，“芷仙，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七修剑主？”
    下意识握紧了拳，来不及想措辞，便已在这细微的动作上暴露了自己。
    裘芷仙心好似浸在了冰冷的北海中，她不明白，为何她会与师文恭走到这一地步。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有些发抖，师文恭抱紧了她，“芷仙……，从前我很讨厌女人的犹豫，但是，你的犹豫，却是让师文恭欢喜……，所以，若真发生了——”
    “公子别再说了，芷仙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裘芷仙伸手捂上师文恭的嘴，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不说清楚，我怎么安心进风雷禁制？”师文恭将她手拿下，坚定道，“进入禁制后，并不是只有死或生这两种结局，还有一种我也不想，却有可能发生的结局，这一结局，若不能有应对之策，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
    “这……这是要怎么应对？”裘芷仙已是泣不成声。
    师文恭所言第三种结局，那就是他终究沦为了血魔。
    可裘芷仙知道，师文恭是死都不愿意变成这样的，因此，真到了那一步，他便是为血魔所控，也会想尽办法求得一死。
    “如果是这两种以外的结局……”师文恭扶起她双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拿起七修剑，杀了我。”
    裘芷仙撇过头去，只觉呼吸都是困难的。
    师文恭叹息了一声，将她抱起，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燃起一堆篝火，与她长夜相守。
    不知不觉间，裘芷仙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只听天际阵阵哀鸣，她心头一颤，睁眼看去，却是不见了师文恭，只有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公子！”裘芷仙拽起衣服，一个踉跄，随后跌跌撞撞跑出避风所在。
    那一刻，她好似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忘记了使用摩耶六境，惊慌失措地搜寻着师文恭的身影。
    一道身影在翩然落下，裘芷仙不顾一切投入师文恭的怀抱，紧紧抱着他，“公子，你去哪里了，不要扔下芷仙，不要扔下我……”
    她不是软弱的人，但此时此刻，却无助地好像个孩子，似是回到了五岁那年，自己在与那些永远都长不大的“延延”们捉迷藏，最终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待她平静下来后，师文恭带着她飞到左边的山峰上，方靠近，便听得一声凄厉的长鸣。
    裘芷仙忍不住缩了下，师文恭柔声道：“别怕。”
    到了山峰上，裘芷仙才看清楚，是数只鸥鸟在鸣叫，它们之间围着一具尸首。
    师文恭轻轻调侃道：“可不是本公子杀的。”
    裘芷仙看了一下，便看到那只鸥鸟是受了重伤，失血过度而死，只是临死前，拼着一口气飞到了此处寻找同伴。
    裘芷仙愣愣地看着那具尸体，怎么也笑不出来，到是师文恭竟还有心情说笑。
    又是数声凄厉的鸣叫，是那群鸥鸟在示威，见来人不靠近，它们又是绕着同伴尸首鸣叫，最后居然叼起那具尸首，扔进了海中。
    鸟尸随波逐浪，那几只鸥鸟在上方盘旋着，似在跳着祭舞在哀悼同伴，但却不似方才般鸣叫。
    盘旋了一会儿，见是鸟尸远去，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鸥鸟，突然冲天而起，长啸一声，向天际飞去，其余的鸥鸟也纷纷鸣叫着追寻而去。
    “多好啊。”师文恭叹息道，“芷仙，若有这一日，你能为我长啸一声送行，我便也满足了。”
    霎时，心头猛然震动！
    在裘芷仙眼里，师文恭可以称得上冷，也可以称得上傲，更多时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惹到他的人还会见识到他的执拗。
    可这一次，裘芷仙才发现，面对生死，师文恭居然还有一分洒脱。
    可惜，她实在无法欣赏进去这份洒脱。
    “不会的。”裘芷仙抓紧他衣袖，“公子答应芷仙，将来有一日要退隐湖山，公子现在便是不再为一城之主了，却也不可食言。”
    “对于你的事，我可曾食言？”师文恭揽着她，看向海面旭日跃升，“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是何种结果，你都得让我安心。”
    裘芷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血色化成金光，犹如新生般的红日，咬牙道：“好，我决计不会让公子失望。”
    师文恭笑道：“那好，本公子也奖赏你一些，再陪你一日如何？”
    这一日，裘芷仙带着师文恭在紫云宫旧址游历，诉说着之前的情形。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说着说着，就好像过了一世般。
    有两次听到惊险处，师文恭总有拉起她，端详一番，探一探她的脉，确认她完好无损。
    夜中，两人又趁着夜色，游历诸岛，在一处萤火飞舞的岛上落下，师文恭抬手放出了离合神光，没入萤火中。
    那离合神光威力无比，此时此刻却是轻柔地连小小虫只都不曾伤害。
    “芷仙，你让我等了一次，又一次，这次，总算是轮到你等我了。”师文恭心情似是愈发轻松了起来。
    裘芷仙此时情绪平复了大半，又难免羞涩起来，低眉问道，“那这次，公子想让芷仙等多久？”
    师文恭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我出关，你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话音一落，那道离合神光缩成萤火一团大小，飞入了裘芷仙手里，裘芷仙拿下申无垢的羽钗，拈了法诀，将那枚孔雀石，串到簪头，“幻波池的事解决后，我便会一直守着风雷禁制，等公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