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直都是颐指气使的婆婆弓着身子说对不住自己,槐花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从来都是自己好声好气赔着小心伺候公公婆婆一家老小,什么时候对自己苛刻的婆婆也会说对不起了?之前还一口咬定自己偷汉子,说自己下贱又恶毒,看到县令大人的休书,立马换了颜面,自己竟然成了她口里的好儿媳妇?
槐花想到这两年的种种龃龉和这些日子和孙大贵的吵骂不休,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再看周围指指点点的这么多人,憋了这么多日子的郁气和肝火顿时压不住,伸手用力擦了擦眼泪,短暂的心软之后,立场顿时坚定了起来,道:“孙大娘,你别这样说,你儿子现在可是自由身,槐花福薄,做不了你们孙家的媳妇,不是还有个窑子里出来的春凤抻长了脖子等着吗?快回去拾掇拾掇,说不定没几日你就能添个大孙子了,只不过那孩子是谁的种,可就不好说了,你说对吗孙大娘。”她从来都算不得软性子的人,只不过为了过安稳日子,这才忍气吐声的过了这么两年,自己的屈辱和委屈求全换不来安稳日子,但就不必再忍了。
张武看着神情坚毅吐字如刀的槐花,心里闪过一丝怜惜,稚子尚在呀呀学语,她本该是最幸福的时候,却在这么多人面前受了这样的屈辱,幸好她撑了下来。
孙大娘不敢置信地看着说话“恶毒”的槐花,没想到她竟然学会顶嘴了,还咒自己儿子当活王八,真是气死她了,孙大娘恨不得拿刀割了槐花那张嘴才解气,咬了咬牙,硬挤出了个笑脸,“槐花啊,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可是我孙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你不回去,让我们怎么活啊,再说我和老头子可还指着你呢。”
“那正好,在你们孙家做了这几年的牛马,现在有个春凤削尖了脑袋来接替我伺候你们一家子吃喝拉撒,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槐花立即接口道。
自认为好话已经说尽的孙大娘见她死活不松口,说话还这么硬气,心里气怒更甚,指着槐花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妇道人家,竟然敢休夫,就不怕天打雷劈,老天爷啊,快降道雷劈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要休了我儿的槐花吧,老天爷爷啊。”
槐花瑟缩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没错,但做为第一个休夫的妇人,自己心里到底是有些发虚的。
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陈雪玉看到槐花的神色,心中一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着孙大娘斥道:“大胆,你竟然敢指天咒骂,是不是不服县令大人的判决?你明知这休书是县令大人亲自批下来的,竟然还敢对天这么辱骂,若是心里有什么不如一起到衙门说个清楚,也好过万一你这话传到县令大人耳中,吃顿板子。”
张武不着痕迹地把目光落在槐花身上,趁没人注意又装作弱无其事的落在别处,虽然他没说什么,但看向孙家众人的目光却又冷了几分。
孙大娘正在干嚎倒是没注意他目光的变化,许久未曾说话的孙大贵刚想骂这个不怎么说话,说话就扣大帽子的女子,却又顾及她的身份,再看张武冷的吓人的目光,想骂的话就怎么也不敢再骂出来,恨恨地目光射向平整的路面,只恨不得瞪出个窟窿摔死他们才好。
“你谁啊你,这是我们孙家的家事,你个小贱……跑出来多什么事。”看到陈雪玉冷冷的目光,孙大娘把将脱出的骂声又咽了回去,指着陈雪玉吼道,要不是她一再出来拦着,说不定大孙子早被自己抱进怀里了。
“既然是家事,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张武、李保山、张大富把这三个只会乱叫的东西赶走。”陈雪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仁,吵了一大早上,实在是没耐心再跟她废什么话了。
“你骂谁只会乱叫的东西?”孙大娘活了一把年经,吵架那是从来没输过的主,现在这个恨人的女子竟然不跟自己吵直接撵人了?
陈雪玉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人有完没完了,轻飘飘地来了句“难道你们不是东西?”
人群里再次传来哄笑声,这下好了,看这蛮横的老妇要怎么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周围的笑声让孙家三人脸胀的通红,孙大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孙大贵给拦了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对方这么多人,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这个跟头自己只能咬牙受了。
孙家三人灰溜溜地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随着陈家人进绣坊迅速散了去,毕竟一大早上来镇上,手头都是有事要办的,热闹再好看也当不得饭吃。
陈雪玉随着二叔一家进了后院,刚进堂屋还未坐定,槐花便重重地跪在李氏和陈铁牛面前,红着眼眶含泪道:“爹娘,女儿不孝,害得爹娘跟着受了委屈。”不等李氏说什么,又接着朝陈雪玉和大安道:“也谢谢雪玉妹妹和弟弟,要不是你们秋生怕是留不住了,要是秋生被抢走,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李氏欲要扶起槐花的手一顿,别的不说,玉丫头的情是一定要谢的,惊动县令大人批下这闻所未闻的妇人休夫文书,怕是费了不少关系和银钱。
陈雪玉赶紧上前两步,连拖带拽地扶起槐花,“槐花姐,你这可就生份了,我可是拿你当亲姐姐的,姐姐受了委屈,当妹妹的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说着从袖口扯出条素净的绸帕,替她擦了擦眼泪。
李氏这些日子和陈雪玉接触多了,知道她是真心拿他们当一家人,便也没再扭捏,朝着槐花道:“还不快自己擦眼泪,你还想赖着玉丫头给你擦眼泪不成?”
槐花听着娘的打趣,又因着能将秋生养在身边,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噗嗤一声笑了,“看看,娘怕累着你呢,对了,那休书真是县令大人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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