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197章 Chapter.Six

    这个世界是由“正”和“负”组成的。当所有的正负相加之时,这个世界也就达到了最稳定的平衡;但不得不说的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人们的价值观中所认可的“善人”和“恶人”,他们不断地修改着这个世界的正和负,企图改变这个世界的本质;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带来的“善”,又或者是令人不齿的“恶”,到了最后都会互相制衡平均,回归到最开始的平衡中。如果要换句话说的话,这个世界便是由千千万万个反义词组成的:有着盗贼,也就有着正义的执行者;有着穷困潦倒的乞丐,也就一定有着腰缠万贯的富翁;世界上有着的希望,也就有着同样份量的绝望。起初,洛离并不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直到那一次惨绝人寰的虐待事件过后,她才察觉到了躲藏在所有事件的底层的宿命齿轮。
    洛离一开始和徐华德一同游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之间。他们去寻找因为意外而奄奄一息的可怜的人,或者那些遭受到了其他不义的仇敌偷袭的猎手,甚至是亲自降临在激烈的午夜的魔族战场上,拯救那些重伤的几乎要死去的人们。他们给予这个血淋淋的城市希望——他们是很关键的存在:猎手界里,金川市向来便以猎手文化在国际著称,而每一天,在金川市都会爆发五到六场的激烈无比的猎手战,整个金川市之所以不会出现大量的人员伤亡、引起普通人的怀疑,很大程度上都托了这两个人的福。后来,因为和平时代进入了黄金时期,猎手的伤亡数字进入到微不足道的阶段,认为自己再也不适合成为希望天使的徐华德便和洛离分道扬镳了,而后者则在这一条没有止境的道路上继续行走着,直到到了无法回头的拐角处。
    人类社会的“文明”,在于它被西装革履的外套遮盖的血腥和暴力。追求利益的人们不再堂而皇之地亮出自己的武器,而是选择了假惺惺的交易——但交易一旦涉及到互相冲突的利益,战斗便是无法避免的了。因为有贪念,所以才有利益的渴求;因为有对利益的渴求,所以才会存在战斗。而也就是因为有战斗,所以才会有人受伤;但是人的贪念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所以他们是不会停止受伤的。倘若说“贪念”导致了恶之果“受伤”,那么猎手们算是理应受到惩罚;但当洛离治好了他们的伤时,便相当于将那些人应该承担的罪孽“恶果”全部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救的人越多,她背负的恶果罪孽便更多,当那些恶果和罪孽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时,就演变成为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在半个月前,有一个名为“刽子手”的组合猖狂无比,但由于那时候CDH组织的大部分人都在针对夏半进行急匆匆的战术制定和文件调查,无暇理会这几个嚣张的小伙子。这些正值青春期的人在先前的经历中,被残酷的世界彻彻底底地扭曲了价值观,在他们眼中的世界里,一切活着的东西都是生来被他们杀戮虐待来娱乐的,所以他们总是会不为了任何利益地对生灵下手——不管是人类也好或者是其他生物也好,他们都用残忍得发指的手法将它们虐杀,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他们游离在那些已经废弃了的城市郊区,穿梭在烂尾楼之间,当没有月亮的黑夜降临,也正是他们出动的时候。刽子手们被几个富有正义感的猎手盯上了。他们约上了洛离,让她在战场外等候,当战斗结束时再请她进场进行疗伤,而后,这几个猎手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战斗的场所,再也没有出来了——被血染红的街头涂鸦,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的路灯灯光,沾满了脑组织的棒球棍,以及一动不动的被钢索捆在木板上的躯体,还有那洛离终生忘不了的疯狂的长笑。
    “洛离,一起进去呢,还是我一个人去”洛离的游离态猎手洛叶发问了。身为一个几乎完全融入到了人类社会中的游离态猎手,也是已经死去了的洛离的哥哥洛叶,他的射程距离已经近乎没有任何限制了,再加上他在近战方面的优势比洛离大了很多,所以他才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尽管自己有不进去的机会,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危险,但洛离却还是莫名地打了个哆嗦:那一条已经漆黑一片的街道里到底隐藏了什么如果哥哥一个人进去了的话,他还能够回来吗他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他还要死一次,永永远远地离开自己吗于是,洛离坚定地摇头了。
    “我不进去,”她说,“但是你也不能进去。大家都不能进去,大家必须在一起。”
    “不行啊……你的同伴已经进去了,现在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按照约定,我们之间必须起码有一个人进去接应他们才行。”洛叶蹲下身子,“难道你忘了哥哥是怎么说的吗人的诚信是很值钱的,千万不能轻易地失去。”
    “难道,”洛离的声音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诚信会比一个人的生命还会值钱吗”洛叶沉默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洛离的身后便传来了一个高昂的声音:“小姑娘说得没错。你们两个都不应该进去,如果你们进去了,那出来收拾你们的咱们不就等于白跑一趟了。”洛叶急急忙忙地回头望去,看到一个一脸木然的嘴里叼着劣质香烟的不良青年,穿着整齐的学生装打扮的他却瞪圆了眼睛,就像是不会眨眼的僵尸一样。一种不安的感觉驱使着洛叶将自己的武器拿了出来,但那个青年却只将手里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棒球棒一丢,挽起袖子什么也不说,以一个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着朝着洛叶就是一拳,洛叶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动用第二能力把对手扯进花里面进行作战,还是用针线对对手进行最基础的物理攻击,还是直接带着洛离逃跑,那青年却已经麻利无比地伸手一挥,只听得一声清脆无比的“撕拉”声,就感觉是有一层皮从洛叶的身上被狠狠地撕了下来一样,青年的手中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游离态猎手的皮肤。洛叶只稍微愣了愣,青年已经把那一块皮肤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冷笑着嘲讽地望着自己的对手。“好快”,这是洛叶心里的唯一念头。
    “我的能力是,将你的某一项‘具体的才能’实质化,并且将它从你的身上撕下来。如果你想要重新获得这个才能的话,就从杂货店里买来双面胶或者透明胶,把它贴回到你的身上吧。”青年的冷笑逐渐变成了狂笑,“你这该死的游离态猎手呀,你的‘攻击’的才能已经被我撕下来了,现在的你还能干什么!”
    “快跑!不要回头!我会回来找你!”洛叶声嘶力竭地吼叫了起来。洛离如梦初醒,正要朝着街道的另外一头跑去,但刽子手的其他成员却已经包夹了过来,堵住了洛离的逃跑去路。洛离瞳孔一缩,正要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来发动能力,青年轻轻一招手,那些穷凶极恶的血腥恶徒便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开始狠命地殴打着毫无招架之力的洛离——当然,深谙人体内部结构位置的他们并没有攻击对方的要害,并且重点照顾了对方的手臂(一开始就直接给打断了),如果他们真的往死里打的话,洛离估计直接就被打断气了,那样他们就一点儿乐子也找不到了。无视掉堵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地狂笑着的不良青年,洛叶大声怒吼着折身跑了回去,从地上举起一个被丢弃的末端带着钉子的长柄木板,恶狠狠地挥向了他的敌人;但那些敌人却只肆无忌惮地笑,即使他们距离洛叶只有不到半条胳膊的距离,但他们却知道,即使自己把鼻子放在对方的面前让他去打,失去了攻击能力的对方也绝对不会打中的。被掠夺去了某项才能就是永远地失去了某项才能,即使有所谓的侥幸,也绝对不会出现“攻击”的现象。
    眼见着洛离奄奄一息,洛叶心急如焚;他蹲下了身子,低声说:“我来治疗你,你千万不要害怕……你是不会死的。只要我还没有被那些家伙杀死,你就绝对不会有事!”
    “老大!”一个“刽子手”高声叫喊,“那个游离态猎手有治疗的能力!你过来把他治疗的能力给撕下来吧,不然咱们是在白费功夫!”
    青年冷笑着大步地走过来。洛叶情不自禁地后退,但青年却紧紧地追上,眼看着自己的周围已经被不怀好意的刽子手们堵住,洛叶一咬牙,企图将周围的人推开,却因为推开也被判定为“攻击”,所以并没有成功。又是一声“撕拉”的声音,一张透明的糯米纸一样的皮肤又被撕了下来,青年低头看了一眼这一张上面写了东西的纸,非常夸张地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呀,我撕错了!我把这小子的‘阻止我们’的才能给撕下来了!不过,治疗人应该不算是‘阻止我们’吧,所以说这个家伙还有治疗的功能耶,真是失算呀!”青年笑着再次高昂地说话了,他的声音尖锐得几乎不成人样了,“把我的尖刀拿过来!我倒是很好奇,是我行刑快,还是这个家伙治疗伤口的速度快!而且,”他狞笑了起来,声音像咆哮的狮子,“无论是行刑过后被你治疗了伤口导致愈合也好,还是她差点被我的刀杀死却又被你的能力救活也好,她都会真正切切地感受到最真实的痛处!”
    洛叶疯狂地吼叫了起来,他伸手去摸洛离头顶的花,企图发动能力的第二阶段;但青年却冷冷地看着这个接近崩溃的对手,漠然无比地发话了,而后,正符合着他邪恶得令人作呕的性格,他的平静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夸张:“我已经说过了,我已经剥夺了你阻止我的行动的才能了……你太过犹豫了!如果你一开始就尝试去发动这个能力的话,那么你或许就能得救了;但像是你们这些长年累月都生活在安逸之中的懒虫,拥有‘毫不犹豫地发动猎手能力’的觉悟,也已经成为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望了吧!”“刽子手”们对于用刑是非常了解的。而在对付叛逃者时,他们无一例外地都会选用最残酷的刑罚:剥头皮。青年先用尖刀娴熟无比地在已经被打断了手脚的动弹不得的目标的后脑勺划出一道触及头骨的伤口,这是剥头皮的刑罚一开始的步骤;而站在一旁的洛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继续像是操作机器一样没有差错地动着手,他没有办法阻止对方,也没有办法攻击对方,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助洛离治疗伤口,还有听她悲惨的痛哭悲鸣。这个世界上被施加以剥头皮的酷刑的人少之又少,但被剥完头皮过后又被缝合回去、再剥一次,如此类推反反复复十多次的人,应该就只有她一个人吧。
    “哥哥……治疗我。”洛离已经发散的瞳孔失去了焦准。她满嘴是血,是因为承受痛苦时咬破了嘴唇和舌头。
    “为什么要放弃希望活下去啊,尽管地在我面前活下去啊。”青年挨在路灯柱旁,轻蔑地望着正专心致志地缝合着血淋淋的头皮的洛叶,“你不是觉得你还有希望吗你们自己怎么又不想想,满怀着活下去的希望的你们在最后迎接绝望时会有多痛苦啊”他突然疯子一样又肆无忌惮地笑了,“希望,希望,这真是好东西,但可不是人人都有啊!反正我已经失去希望了——但凭什么你们这些社会的蛀虫有资格享有希望!”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着,空旷的街道传来他尖锐的声音的诡秘回响,他的部下都漠然地站在废弃的城区的街道两侧。与垃圾为伍,趁黑出动,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又哪有希望可言也就是因为这样子,那个青年才会厌恶比他地位高能力却没他强的高高在上的人所拥抱着的无边的希望吧。
    命运就是如此神奇。背负着人们的绝望的洛离在今天终于品尝到了那些绝望的味道,而没有希望的青年也知道了拥有希望的人的求生意志是多么顽强。他们就像是正和负:他们对世界所作的恩情和罪孽在这一天终于融合到了一起,使得原本正负稍微不均衡的世界重归平衡。正和负的流动,就是故事发生的象征;现在,这一份难得的均衡已经被打破了。街道尽头出现的草帽,无限射程的慈悲的回转,被鲜血洞穿的双目失去了神采的青年倒在了地上,成为了冰冷的尸体。黑人先生忧郁的眼睛扫过罪恶的大地——他们很像,同样都是背负着他人的罪孽的人,只不过田克顿还没有承受罪孽,而洛离已经代替世人承受了罪孽罢了。
    “两位……走吧,绝望结束了。”世界的天平重新偏向于“正”,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未来即将出现与其旗鼓相当的“负”,来平衡掉这一份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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