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99章 懦弱的樵夫

    咳嗽着，威尔逊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下水道口，里头没有一点儿的生机。面对着这个扣着顶鸭舌帽的少年，上官茗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自己面对着的似乎是一个深深的潭水的存在。两个人尴尬地站了十来秒，最后威尔逊张口一口血痰吐进了下水道里，厌恶地扭头就走。不知为何，上官茗突然明白他的心情了，她大声地问：“那个……你的名字，是叫做威尔逊对吧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威尔逊停住了脚步，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的手掌，“因为，在过去，我曾经是一个很不幸的人……那一次，我用我自己的拳头把一个小混混揍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吧。”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咳，那家伙虽然没死，但也成了一个植物人。虽然说起来很轻松，但真的亲眼看着自己亲手把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类给活生生打死打残，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应该存在的内疚感的……”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上官茗察觉到，他的声音混浊而低沉，应该气管是糊了一团瘀血，“我得走了……明天我就要开始征途了。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以后再见吧。”
    “等一下……什么踏上征途”上官茗有一些好奇地发话了，说句实话，她对这个神秘的落魄的鸭舌帽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深夜的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样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挡下了一记致命的攻击；是一个很机敏的猎手，仅从敌人的三发冲击波攻击和发条武器就判断出敌人的视野的缺点，按理来说他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洞察力，他应该参加过不少的猎手战也杀过不少人，但他却确确实实地从来没有杀死过自己的同类；即使身受重伤，却仍然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敌人，并且机灵地为自己解围；他的猎手能力更是非常奇特，似乎是让自己的附体猎手飘出自己的体外作战，他并不是使用超能力战斗；仔细看着他的样貌和身材，他的看似消瘦的身体似乎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宽松的风衣并不能遮掩他盘虬卧龙的精壮的肌肉；他的瘦削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点儿也不像同龄人一样光滑白洁，他的眼神虽然坚毅，但却无时无刻地流露出懒散和极度的疲倦。这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而且，听说这个男孩还要在明天走上一条征战之路，上官茗越来越觉得他身上的神秘色彩越来越浓重。“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金。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威尔逊淡淡地回答，“我和他更加是无怨无仇。但是，如果我想要更好地活下去的话，我必须把这个家伙干掉。”抬头望着天际一轮苍茫的皎月，威尔逊突然觉得，那平静的生活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自己即将过上的，已经是充满刺激和生命危险的猎手的生活了。他别无选择，也不想选择。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上官茗仍然是对这个家伙起了杀意，但面对着这个单纯得让她啼笑皆非的少年，她的心还是逐渐柔软了下来。威尔逊凝视的那个方向，应该是西边吧，那个方向……住着谁是他的父母和朋友吗还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是，他命运中一定会相遇的仇敌
    “我不是一个正义的人，我更加不是一个为了什么拯救世界而去战胜魔王的勇者，我只是为了钱。”突然，威尔逊回头，露出了野望暴露无遗的笑容，“他有着价值连城的珠宝，他同时也是一个强大的猎手。虽然，按照我的能力我去用非法手段搞到钱是很容易的，但我并不想去违背人类世界的法律；如果能够让我去选择的话，”他歪了歪脑袋，“我觉得杀死一个罪该万死的吸血鬼比杀死无辜的银行卫兵或者珠宝店员工能够让我的内心更加好受一点。那个该死的家伙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怪物吸血鬼啊，”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为了钱杀它和为了钱杀平民，前者会让我的心更舒服吧。”
    “并不是。”上官茗静静地看着他，“我觉得你会下不了手……你太善良了。”她把纤细的手指指向下水道，“你连杀死他的喽啰都会有抵触情绪，你觉得你真的能够成为杀人狂魔一样的怪物吗”她诚恳地说，“你真的不适合你的猎手身份。生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猎手世界里，猎手就必须学会残酷无情和血腥暴力，你必须确保你的攻击可以彻底把对方打倒，否则你情愿不要发动那样的攻击；但是你真的有残忍地用剑砍断别人的头颅、刺穿他们的喉咙和心脏、划开他们的脑袋的觉悟吗你真的不适合，真的……”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威尔逊突然捂着脑袋大吼了起来，声音震撼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痛了，各种幻觉和幻听围绕着他的头颅，它们就像是一群嘈杂的怪物，不断地在他的耳边旁边和眼睛前面刺激着自己的感官。他痛苦地蹲下了身子，牙齿都给他咬得出血——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在无情地对着他大吼：“你这个胆小鬼！你不配获得胜利！”上官茗束手无策。这个大男孩突然发了疯一样跪坐在地上不断地用脑袋去撞击地面，将额头撞得全都是血。他突然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受了内伤的他的嘴巴里不断地涌出血液来，将灰黑色的马路沥青染成了一片血红。上官茗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想帮他把血擦干净，在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这是徒劳无功的，一个可怕的词语兀然出现在了她的头脑中：精神疾病。难道说，这个神秘的大男孩居然会有着那样的精神疾病……她已经不继续再想下去了，因为这没用。咬了咬牙，上官茗将被折断的弓子重新掰回原样，原地深呼吸了两口气，开始演奏小提琴。内容当然也是她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古典乐。
    在自己刚刚开始学小提琴的时候，老师就告诉过自己，古典乐是最最最能够让人的心情放松下来的音乐了。有用……吗
    一股清泉一般的能量突然慢慢地流进了威尔逊的心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幻觉和幻听都消失了，一切都又恢复了正常。他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却苦笑着放弃了——自己的手脚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禁锢住了一般。耳边传来了一个轻灵的声音：“你没事吧因为怕你太过激动亢奋而自残，我用禁锢音符把你的手脚给固定起来了，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再受伤了。”威尔逊废了很大的劲才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的名字叫做“上官茗”，自己曾经和她并肩作战并且还救过她，但之后的事情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呻吟了一声，脑袋如同被砍了一刀痛得快要裂开来似的：“那个……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会……这样”
    地上全都是……血。是自己的血完了，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自己把那个侏儒给一剑戳死过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居然都一律忘记了……怎么回事
    “你……想不起来了你想不起来什么”看到威尔逊满脸疑惑地被自己固定在公路上，脑袋血流如注，上官茗也有点奇怪了，“就在刚才，你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不断地用脑袋去撞地面，你自己看你的血都流得满地都是了……还有，你曾经被打到内伤，你不觉得你的脏腑很痛吗”“除了内脏有些奇怪的感觉以外，我都已经不太疼了。”禁锢音符被撤掉了，威尔逊站了起来，摸了一把额头，看到自己满手掌都是鲜血，自己却没有感到哪怕是一点点的痛楚和眩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他喃喃着伸出手朝着自己面前的一块石头狠狠地撞了过去，尽了全力打出去的一拳砸在石头上，那石头却是纹丝不动，而威尔逊的拳头却发出了清脆的骨折的脆响。他扶着自己耷拉着的软绵绵使不出力量的手指，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上官茗！我，我居然感觉不到痛苦了！现在的我，除了内脏受伤还会有一点不舒服以外，我的骨头和皮肉的伤对我而言一点痛苦也没有！”
    “这真的不是好事啊。”凝视着眼前的恐惧的大男孩，上官茗皱起了眉头，“人感到疼痛之时，也正是他受伤之时；如果人受伤了却感觉不到疼痛，那么如果你重伤了，你会一点儿也不知道而继续奋战下去，这会让你直接死亡的。疼痛有时候也是一种救命的提醒的标志啊……”她将小提琴重新背到了自己的背后，拍了拍手，“威尔逊，你救了我一次，我还欠你一份人情。但是现在的你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啊。我觉得我有义务带你去看一下医生，然后……”她歪头，拍了拍脑袋，“你们的队伍缺人吗”
    “啊”正在玩玩具一样玩着自己骨折烂掉了的手指的威尔逊呆了呆。一开始他也打算说服上官茗加入的，但他想了很多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说服她放弃她原来的生活和自己去趟浑水，于是也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到了脑袋后面。他没有想到的是，上官茗居然会主动要求加入征伐金的队伍里头。
    “两个原因。第一，你的心理令人堪忧。”上官茗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了，顺便拽起了威尔逊的手，朝医院走去，“虽然你在刚才的猎手战中表现得很不错，居然能够从敌人的冲击波的发射规律中作出判断，而后冒险接近对方，但是在非战斗状态中你的心理素质却弱小得让人不敢相信。”她顿了顿，想到这人可能是自己以后的队友，言辞也稍微放缓和些，“刚才的你表现出了拥有心理疾病的症状。如果你在战斗中犯了病，那这会让你直接死在征途上。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
    威尔逊尴尬地笑笑。其实，他在刚才的战斗中也没有想太多，他只是觉得自己受了内伤已经没用了，干脆冒死接近敌人看看能不能在妹子面前逞英雄单枪匹马地把对手给干掉反杀，结果自己运气太好居然成功了。至于他心理疾病的问题，他自己倒是没有太过地重视——那些已经跟随了自己几年的梦魇和恶魔，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恐惧了。“我的小提琴演奏出的古典乐可以让你平静下来。”接下来的这一句话让威尔逊恍然大悟。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一次，上官茗并没有看威尔逊，神色却沉重了许多，“我骗了你……其实那个叫做金的家伙，我是认识的……而且，”她的语气森然了起来，“他也是我立志要干掉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