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江琪》第38章 第三十七幕：归于无的最后铁蹄之音

    “你们还记得河彪所信仰的那个传说吗，”此时此刻，卷席着整个草原的暴风发出的轰鸣在人们耳边充不绝耳，以至于加西亚声嘶力竭地发出的声音也很难被听见了，“他相信那个荒诞无稽的故事——人死后当入极乐净土以享受死后之福，心智强者当自摆脱幸福的诱惑，穿越整个极乐世界过后，飞升进神界成为掌管一切的天神。你们还记得吗”
    风依旧在呼啸。天地的变化开始了：满天的云被吹走了，露出了幕布一般的星空；在一股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下，无数的星辰在天空中纷纷炸裂，溅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刺眼的光辉。地上的野草在这光芒中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把整个黑暗的草原给映亮。无数的星点痕迹在夜空中掠过，就像是爆炸的烟花。少女腐烂的尸骨在这摇曳的星光灿烂中慢慢地融化，成为了脚下泥土的一部分。
    乔凫紧抿嘴唇，抬头看了一下表，便被自己表的异常惊呆了：眼前，那表的分针的旋转速度竟然和秒针无异，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表上的时间便已经推进了将近半个小时甚至更多，就像是表坏掉了一样！
    就在奔腾着的马的后方，一个少女慢慢地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尽管这三匹马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冲刺移动的，那少女慢悠悠的步伐绝对不可能赶得上有四条腿的马，但她就是赶上来了，就像是一脚跨出去了差不多一百米一样。乔凫听到自己胯下的马发出了粗重的喘息，看来，这家伙太久没跑快过，现在跑太快反而不是很习惯了。他咬紧了牙关，猛地勒住了马，让马在暴风中停下来。但也就他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差点被卷席而来的兜头盖脸劈来的风掀飞出去，费了好大的劲才站稳了。身旁的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身子微微打着颤，要不是乔凫的手狠命扯着缰绳，它怕是要夺路而逃了。
    跑出去没多远的两个队友也扯住了马，看着身后的乔凫，以及那仍然在远方缓缓踱步逼近的少女。一个炸雷滚过，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将乔凫的礼帽淋得耷拉了下来。
    “我们跑不掉的，她肯定可以追上我们。”乔凫看了一眼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而刚刚才搭在五点上的时针已经在蠢蠢欲动地挪动，稍微朝着六点的方向又挪过去了一点儿，“我甚至可以肯定，她就是河彪了。她所信以为真的教派的传说，对她而言，只是用能力就可以轻松地办得到的奇迹吧。原以为跑掉就可以胜利了，但按照那糟糕的传说，如果我们不把她杀掉，我们的任务就没有办法完成了啊——”“无礼！”远处的少女突然喝道，声音并不算太大，却在众人的耳边清清楚楚地响起，这让他们都吓了一跳：在暴风中，他们压根什么也听不见，满耳都是呜呜的风声；她的一声不算大的呼喝，居然能够清晰如斯地传进他们的耳膜，这本来就值得大伙儿感到惊讶了，“我可是未来的天神之一，让全世界人膜拜的真神，为全人类带来幸福的女神！你们居然打着把我除掉的主意，法则怎能容许弑神恶魔的存在——惩戒的剑已经到了！”
    “普勒，加西亚，这个女人或许不是一个疯子啊。”乔凫按着礼帽，苦涩地说，看着她仍在踱步而来，无数的星辰点点随着晨雨降落于冰冷的大地，落在她的身上，化作了泛着神圣光彩的鳞片，“虽然她现在不是天神真神女神，但也快了——按着本给我们的那个教派的死后世界设定，她已经死了；而现在的她便正度过极乐的世界，朝着无欲无求的境界而去，以成为她口中的真神。”
    一个少女，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出现在了草原上，然后说自己是什么什么神，然后还指着几个路过的人说我要用神力制裁你们，这种戏码更应该出现在精神病院电影里头。但乔凫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敌人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轻视她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发挥出全力的少女打得一点儿还手之力也没有。所以，乔凫只能去提醒他的两个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队友，以防他们真把对手当成一个傻冒来打，到时候他们两个打死的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好笑了。
    普勒邪恶地笑了，他笑得很狰狞：“弑神的恶魔吗这个称号挺好听的，我喜欢。那我也就不客气，接收下来了。”他猛地扯动手里通用机枪旁边挂着的弹链，手指在弹链上轻轻拂过的同时，也了解到子弹只剩下最后的十来发，“神大人，来吧！”
    “在和你们对决之前，我还是自报家门，把我的能力告诉你们吧。”少女却笑了起来。乔凫看着她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种婴儿一般的无力感。她太自信了，自信得就像是一个巨人在面对三个婴儿时的表现，她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或者说，有，但她的眼里完完全全的就只有对垂死之人的怜悯，以及像是上帝看凡人一般的慈祥——不，更像是老奶奶看待自己的孙子一般的慈祥。她挥手拂了拂随风飘散的秀发，一双美丽的富有魅力的眼睛稍微眯起，“我的能力的名字就不详细说了，没有这个必要。我的能力效果，便是修改、甚至抹除自己的存在。但是我的能力被天意加以了限制：我可以改变自己的性别；甚至可以改变自己存在的时间和空间，也就是位置，从而达到迅速移动的效果；我甚至可以暂时抹除自己的存在，来让曾经不被我影响的人完全忘却我的存在。但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的身份——是的，是我的身份啊，如果我想要改变自己这个存在的身份，就必须将那一道限制打开，我才能改变我凡人的身份，成为一个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天神。但，我已经是半个天神了。”她傲慢地扫了眼面前的蝼蚁们，一脸淡漠。
    普勒一声不响，扣动了扳机。少女眉头猛地一竖，一道光在空中骤然闪过，这一次，那光掠过半空的速度又快了很多。光消失得那一瞬间，少女的纤细的身影在远处的草地上闪了闪，而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像是根本没有移动过一般。普勒闷哼一声，伸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臂，在它掉落在地之前用纽扣给它缝上了，但那一股剧烈的痛疼还是在他的大脑中挥之不去。三发机枪子弹凭空横扫而去，却什么也没有碰到。普勒凝重地重新端稳机枪，正打算趁着她的能力的冷却时间继续朝着那个少女开枪，那少女却不见了。周围一片寂静。暴风消失了，星辰光点也消失了，只有星星点点的小雨还在下。乔凫有点迷茫地看了看表，不知何时，那表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转速。
    “我说……大伙儿还是赶紧上马赶路吧，只要满足条件，我们就胜利了。”乔凫突然开口说话了，“普勒，把枪收起来，附近又没有什么敌人，你拿机枪出来干什么。”
    普勒的脑中灵光一闪，却一句话不说，便朝着不远处的林茵蕴飞扑了过去。站在了林茵蕴的身边的他已然满头大汗，伤口再次被他的大动作撕裂，绷带又被染红了。“敌人就在附近啊，你说什么傻话啊乔凫！”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扑过来，把林茵蕴干掉的！快点去保护林茵蕴，不然我们就前功尽废了！”
    “哪来的敌人啊现在才凌晨五点，我们又在草原上，敌人很难找到我们的。”马上的加西亚皱着眉头，打量着普勒，“你莫不是发烧了没睡醒吧赶紧上马啊笨蛋，全队人都等着你一个呢！”普勒满背都是冷汗了。他和加西亚争辩了两三句，突然觉得身边像是少了什么，扭头一看，乔凫已经骑着马带着林茵蕴朝着草原的深处走了过去。他的头皮开始发麻了，于是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朝着一脸懵懂的林茵蕴扑了过去。也就是他起跳的一瞬间，一道光再次陡然地在半空中闪过，抱着机枪的还腾空着的普勒当场被那光碾了个正着。机枪被整条碾碎，大量的支离破碎的零件洒了出来；也就是这一条通用机枪，挡住了那光的大部分伤害。但普勒还是没能毫发无损地躲过去：光将机枪破坏的同时，也在他的肩膀和腰间留下了深深的刻痕，若是他没抱紧了机枪，那一道光估计会从他的左肩膀砍进去再从右腰出来，把他砍成两截。如今，那一柄机枪的大部分主体框架都被碾压进了普勒的身体里，从外面看去，普勒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躯体前，一把黑漆漆的武器深深地没进了他的身体里，它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异物。
    普勒痛苦地从牙缝里喷出一口热血，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他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看着那个皱着眉头突然在他身边出现的少女，眼睛里的瞳孔缩小成了一根针。就在乔凫和加西亚的面前，那个少女一点儿顾忌也没有，直接朝着林茵蕴发动了攻击；若不是自己挡得快，林茵蕴估计会被当场砍成两截吧。他看到了，周围的降落的星尘星屑再次出现了，耀眼的金光再次出现了，耳边再次充斥着令人不舒服的风。普勒想要竭尽全力地让队友们快跑——他非常清楚，这个女孩根本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对付得了的！但普勒却失望地听到了乔凫的怒吼：“加西亚，跟我上！”
    一只断脚在半空中高高地飞了起来。握着惩戒之光的少女把痛苦地在泥地里挣扎着的加西亚踹开，面无表情地逼近，再逼近，慢慢逼近了正用身子挡着林茵蕴的乔凫。普勒明白，在少女那近乎可以破坏一切的冲刺之光面前，所有的防御都是没用的，只要你敢出去挡，那你就会和目标一块儿被切豆腐一样切成两半。普勒突然怒目圆睁，伸手一拳砸了过去，打在了乔凫坐着的马的屁股上，在马屁股表面开了一个纽扣；他狠命地将纽扣掰了下来。受到刺痛的马匹一声长鸣，朝着前方没命地奔跑了出去。一道光闪过，普勒的脸上绽放一抹血花，远处的少女站在湿润的泥土上，恼羞成怒地看着乘着马一下子飞扑出去了好几米的少年少女，脸上多了几分阴霾。她想也不想，发泄一般地跺跺脚，不理会重伤倒地的两人，发疯一般地追着乔凫和林茵蕴过去了。“我的位置是在极乐世界，充满幸福的诱惑的极乐世界！能力发动了，成神的道路正在为我敞开，人类的未来一片光明！”少女的放肆的喊叫让乔凫一阵恶寒。他骑着马，顶着狂风迎面而上——他留意到，自己的右侧出现了晨曦的光，于是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看到了时针正直直地指着上面的数字“6”。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他凝重地和着林茵蕴伏下了身子，让他们的受风面积变小从而减少阻力，以这样的方法来增加速度；而那少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闲庭信步了，她慢悠悠地踏着步子，每一个步子看起来都不算很大，但她就是能够以这样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乔凫和林茵蕴后头，甚至越来越近。
    “条件……快要满足了！”乔凫和少女同时大声地吼了出来。金光一闪，做着手刀姿势的少女跨越了将近百米的距离，原以为自己能够用手刀将那两人给横生生地劈开的少女却难以置信地看到，自己什么也没有砍到。相反地，那两个人消失不见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身为半个真神的她已经用气息感应过了这一片极乐草原的所有气息，但她却没有感应到他们的气息。
    普勒颤抖着手，慢慢地用纽扣把自己的伤口给拓宽，从而把镶嵌在自己身上的机枪一点点地取出来。在完全取出来过后，他才开始为自己缝合伤口。休息了才五六秒，看那少女怔怔地愣在原地不动了，他才匍匐着找到了躺在一个烂泥坑里的加西亚，他的断脚处一片令人心悸的血肉模糊，整个泥坑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他爬遍周围，也没有找到加西亚的断脚，便只好用纽扣把他的伤口给缝合起来不让它继续出血；所有的治疗工作都完成过后，他才扯着加西亚爬到附近的密草堆里来遮挡身子，从而不被发现——虽然他知道这样的伎俩可没办法蒙骗过那个已经接近神灵了的少女，但他只能够这么做。
    乔凫消失了，林茵蕴也消失了。任务，算是胜利完成了吗——不，还没有完成，距离任务结束还有足足十八个小时的时间。普勒看着那个少女愤怒地颤抖着，突然跺脚，转身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他还打算看她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跑了多远，身旁的双目无神的加西亚突然嗫嚅了起来：“普勒……她不杀……我们……灭口吗”“当她成为真神以后，我们也好、那些身为目击证人的牧民们也好，对她而言，都会变成待宰的羔羊，她随时随地想杀就杀，因为那时候的她是真神啊。”普勒无奈地笑，胸前绷紧了的纽扣缝隙看着又要裂开了，“她不想杀也可以不杀啊。她已经是真神了，世界猎手组织可没能耐去奈何一个真正的神，那时候她在世界上想干嘛就干嘛，暴露猎手能力的存在什么的，都已经算是小儿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