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305章 假的

    天色一晚折腾了一天,每个人都心神疲倦,如今天色已暗上来,心情伴随着黑夜不断的蔓延,缠绕在心间,就像是一个绳索,狠狠的那种,然后用力的一拉,彻底让人窒息。
    舜英停步在自己院子门口,这院子原本住的是三个人,如今姐姐已经去世,便在那屋里的床上,另一个人则搬了出去,现如今和另一个庶妹住在一起。这诺大的院子,在一瞬间除了两个守着的人,似乎一瞬间,人气都蒸发掉了。
    因为手中只提着一盏羊角灯,没办法照亮所有的院子,所以那些触及不到光芒的地方越发显得面目可憎。地面上的杂草已经长出了翠绿色,在随风飘荡,发出沙沙作响,就像是有一个人在不断的走路,走过来。
    舜英有些害怕,不由得往自己哥哥跟前靠了靠,林子维察觉到,便搂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要不然今日先别看了,明天我母亲自然会安排停灵的地方,今日你先去别的妹妹那里小住一夜,之后我再请母亲重新为你安排院子。”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姐姐的房间,似乎隐隐约约能看见姐姐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哽咽:“那里面是我姐姐,所以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总不会害我,我又不曾害过她,只怕是谁害了,谁就心虚。”
    林子维听了这样的话,沉默了下来,良久,拍了拍舜英的肩膀,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手放了下来,轻声说道:“那我送你进去吧。”
    然而舜英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就像是生了根一般,想要站在这个地方,将全部的景色收入眼中,就是在姐姐死的时候自己站在这里,只能听着里面的哀嚎声传出来,却什么都做不到。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自己在不进去的时候,两个人便阴阳相隔。
    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那是打从心底里的害怕,对死亡的恐惧,对亲人的心疼,以及对未来的不知所措。
    她迟疑了一下,看向林子维,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不停的盯着,已经有些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二哥,你说我有朝一日,会不会像姐姐这样被人杀死?”
    林子维果断的摇了摇头,她他的嗓子有些苦涩,尤其是面对自己妹妹那质问似的目光,只觉得像是一道火焰,灼伤自己,下意识的躲避开来,望着那无尽的黑夜,就像是没有光明的夜晚,不知何时会有黎明。眼睛当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低沉:“凶手已经被抓到了,之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经历了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府内的人也会一一排查。”
    “外面来的想杀我的人当然会被排查掉,可是府内的人呢?”舜英突然紧紧抓住林子维的袖口,之间像是要撕破那衣袖一般,那上面绣着的竹纹,已经不堪撕扯,变得有些支离破碎。因为用力的拽,指尖已经有些扭曲,而舜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对方,声音幽幽而来,像是恐惧极了:“可是林衡芜还在,她想要杀我,那么又如何?”
    林子维任由妹妹拽着自己的袖口,一字一句地说:“林衡芜不是凶手,也不会想要杀你。”
    舜英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堪称是凄厉的笑容,那笑容当中包含着无尽的憎恨以及不信任,憎恨,自然是对着林衡芜去的,而这股不信任叫,总是冲着林子维,以往最疼爱自己的兄长,这一刻却选择了信任别人,所以就无法得到自己的信任。
    他其实很讨厌这种笑容,因为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却遭受到了妹妹这样的嘲讽,让他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避,就如同那个时候,妹妹眼中的憎恨,让他手足无措一样:“别这个样子,舜英,你只是害怕了,可真凶已经被抓了出来,不用再害怕了,没有什么能伤到你,你不用再怕。”
    这害怕一连重复了好几句,就是因为对方是真的怕了,舜英之所以紧抓着林衡芜不放,就是因为太怕了。
    然而她却不这么觉得,认为林衡芜就是凶手,只是所有人都在包庇,仅仅就是因为对方是五房的嫡女,这对她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多么强烈的憎恨,以及多么无助。
    那双手抓着袖口,已经快要将指甲抓破了,鲜血已经隐隐地渗透出来,可还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因为此刻恐惧证很害怕,已经充斥在心里,疼得让人无法呼吸,所以就连手上的疼痛,已经显得那般的不重要。
    “二哥,庶女的命就这么卑贱吗?”
    她在质问着,这满腔的怒火,没处发泄,于是便向这个身边陪着自己的人发泄出来了。这一刻也不曾是针对谁,甚至连针对林衡芜都不是,就只是发泄自己的怒火,将这满腔的怨恨都发泄到了林子维的身上:“我生而卑贱,即便是再努力也没有用,可是从未想过,人命也这般轻贱,难不成就真的是命比纸薄?可我不曾心比天高,为何要命比纸薄?”
    这双手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从抓着袖口,变成了抓着林子维的手,那纤长的指尖扣在手臂上,疼的人直到吸一口冷气,他的眉头紧蹙,形成了一个川字,却没有挣脱,只是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了自己妹妹的那双眼睛,那双透着幽深的憎恨的眼睛,一直想要逃避的眼睛,这一次是真的看上了。
    “你和舜华都有一点,那就是别人未曾看不起你,只是你们两个抓着身份不放。”他忍着疼痛,就那样轻声的说,就像是怕惊到了眼前的这位妹妹一般,说的是柔声细语:“你总是把自己遇到的一切不如意,都归结到了庶女的身份上。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别的姐妹不跟你玩儿,是因为你的说话咄咄逼人,你的争强好胜,你的爱拈酸吃醋。而你之所以一直都拿着庶女的身份紧抓不放,就是因为你改不了你的咄咄逼人,争强好胜,拈酸吃醋,所以你把一切都不如意,都归结到了无法更改的事情上,就比如庶女这个身份。”
    这话说的很轻,可落在舜英的耳朵里,犹如一道炸雷让她不由得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然后后退一步。那脸上闪过的神情有些惊恐,更多的则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这么长时间,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就这么被别人提及,当然会恼羞,会成怒:“你胡说,二哥是嫡出,当然不理解我们这些庶出姐妹的苦,所以才能这么从容地,否决我们这些年吃的一切的苦。”
    林子维点了点头,那双眼睛当中,仍旧看不出什么光芒,许是因为低垂的眼帘遮挡住了一切,就如同被乌云所遮挡住的太阳:“你说的对,我的确是嫡出,但是府内有那么多的庶出姐妹,哪一个与你的处境不相同,何况你们两个还很得父亲的喜欢。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两个一样,记挂在心上,并且拿这说事儿。”
    舜英紧紧握着手,紧紧皱着眉毛,双臂抱住自己,就像是想要蜷缩起来,以提防外界的伤害一般。
    林子维无不怜悯地看着她,讲最后一句说了出来,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就像是一个疼爱着妹妹的哥哥,也一直都是:“就像你拿着庶女的身份说事儿不放一样,同样的,你之所以要去憎恨林衡芜,是因为你只能去憎恨林衡芜。你没办法为你的姐姐报仇,也没办法找那背后的凶手报仇。而林衡芜却是在你眼前你能看见的,所以你情愿相信,她就是凶手,因为你能够去憎恨她。”
    那声音当中透着怜悯,也透着高高在上,将一切都看破了,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点破了这旁观者清的事情。
    其实林子维一直都不准备说这件事情,因为说出来势必会让舜英痛苦,可对方似乎沉浸去了,好像是谎话说了一百遍,她都信以为真了,那么这个时候自己就不得不去提醒一下,那些都是假的。
    真相往往是痛苦的,何况是一直被自己回避着的痛苦,舜英的眼泪直落,干脆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停地呜咽,眼泪和手上的血,纠缠在了一起,然后跌落在了地上,也不知能不能灌溉,那隐藏在地下的种子。
    林子维没有离开,就只是一味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哭,然后还掏出一个手绢,递了过去,虽然舜英没有接就是了。
    他心中在默默地想,这一刻,妹妹肯定是憎恨自己的,因为她没办法去憎恨她,就只会去迁怒别人。自己这个哥哥接受了事实,首当其冲就会被迁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说出来之前,心里就有数,所以在这个时候,只能轻轻的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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