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48章 论语

    云雀吩咐婢女煮茶,自己守在门口。等着茶水好了,她在端进来,不让那群婢女进屋侍奉。
    林子白搂着茶碗,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三姐姐如此谨慎?”
    连寻常婢女都不得进来。
    “你只当我好洁净。”林蘅芜随意的说道。
    他不解其意,便询问道:“怎么个说法?”
    她顺口胡诌,哪来什么说法?不过瞧着对方那么好奇的眼光,她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胡诌下去:“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我见那群婢女们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也于心不忍,故而不让她们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林子白摸着下巴沉思良久,又问道:“那和好洁净有什么关系?”
    林衡芜哑然,仔细想了想,正准备在胡诌一个出来的时候,就见林子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好家伙,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在应付,不是想知道有什么关系,而是在为难自己。
    她一时来了兴致,笑呵呵的说道:“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这句话出自于《论语·公冶长》,孔子说宁武子。
    世道清明,就展示自己的才华,世道浑浊就装傻。但猪吃老虎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林子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沉思了良久,就连手中握着的茶都凉了,方才反应了过来,这是三姐在调侃自己装傻呀!
    他咳嗽了一声,抬了抬下巴:“我只当做姐姐是在夸赞我。”
    “我本来就是在夸奖。”林衡芜漫不经心的说道。
    林子白也不好接话,只是一味的沉默着。
    其实他们两个都在等一个人来,便是赵嬷嬷,可谁都不提起。都在等着对方主动说。
    若是昔日的林子白,问题耐心了,绝对不会输给林衡芜,但是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孩子,坐了一会儿便难免感到焦虑,忍不住道:“怎么不见赵嬷嬷?”
    先开口的人势必落入下风,因为他比起不说话的人更加关切这件事情。
    林衡芜自觉欺负孩子不地道,但想着他日后迟早会长大的,长大了的大魔王迟早会欺负回来,心里就坦然了许多:“弟弟想要见赵嬷嬷,那我派人送你去。”
    林子白抿了抿嘴,直视她:“三姐不妨把话摊开了说。”
    林衡芜幽幽一叹:“这件事情我本不准备说的。”
    然后她就等着小魔王过来问。
    林子白不负众望地追问:“要是不想说,自然有一万个理由来搪塞我,既然本来是不想说的,那接下来应该有话吧!”
    林衡芜心里的小机灵鬼,她面上淡淡一笑:“我只是怕我说了你也不信,回头还要埋怨我。”
    林子白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如何能让她什么都不说,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的说道:“弟弟虽然年幼,却知道分寸,知道道理,姐姐若是好心好意,我怎么会生气呢!”
    “瞧瞧,这又给我下套了不是?我若是好心好意,你不生气,若不是好心好意,你便要生气了?”她才不上这个当了,一语便指出来了。
    林子白见言语陷阱她不上钩,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姐姐带我怎么会不是好心好意呢!”
    林衡芜含笑看着他:“我的好心好意是我做的,你领不领情又是另一方面。”
    他这回沉默了下来。
    林衡芜也不着急,凉的凉茶,小小的饮了一口,颇为自得。
    良久,他道:“可是与赵嬷嬷有关。”
    她故作为难,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这事儿还得你们面对面的对峙,我待会儿把他叫进来再说此事吧!”
    林子白心头一跳,他心知三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许是好奇心许是什么?他伸出了手,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该事先知道的,主子,得到消息怎么能比奴才晚!?”
    鱼儿咬钩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迅速罗列出来了下一步的动作,握着林子白有些出汗的手,她从袖子里掏出了点东西,一张信纸和一个手帕。
    她用绣帕给他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是奴才?我一直以为你敬她为外祖母。”
    什么乳娘明明,就是亲生母亲,难怪赵嬷嬷的行为坐卧都不像是一个奴才该有的样子,即便是卑躬屈膝,眼中也透着骄傲之色。
    林子白下意识的想要把手收回来,却被林衡芜死死地握住,她笑着道:“弟弟怕什么?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林子白稳定住心绪,快速的回答道:“我不知三姐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想要收回手罢了。
    “三弟知不知道与我其实都无太大的关系,若非三弟来寻我,我亦不会对这些事情上了心。”林衡芜将信纸推到他的身手边,浅笑着说道:“不过对于纸上的东西你难道不感兴趣吗?”
    先是点破他和赵嬷嬷的关系,趁着他心理防线最弱,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然后推出信纸。一步一步,打击的是他的底线。
    林子白拿过信纸,展开来看。
    他一开始并未露出什么表情,毕竟,赵嬷嬷的身份他是早就知道的。再往后面看去,关于陈家的事情记载得非常详细,细致到他轻轻一扫,便已经知道了陈家起起伏伏整个大概。
    他捏着信纸的手有些紧,信纸被捏出了褶皱,但上面的文字仍旧清晰可见。
    林青宵默认大夫人对三姨娘出手。
    这几个字就像是针一样纷纷刺入心,又像是血液瞬间凝固成了冰,冻得人体无完肤。这种来来回回的疼痛,就像是万根针在不断刺破骨髓,退出去又进来。
    反反复复,直到人痛不欲生。
    林子白的声音像是冷静,又像是愤怒冰冷:“你在诓我对不对?”
    这么多年,林青宵对他宠爱有加,便是比起大少爷也不可多得。他怎么会间接的害死自己的母亲?明明他是那样子思念着自己的母亲!
    林衡芜看着他的样子,便明白了三分,只怕赵嬷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隐约的透露这些事情,否则他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特别愤怒,而是将信将疑的质问。
    她敛眉低目:“我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诓你有意思吗?你若不信叫来赵嬷嬷,大可质问一番。”
    说罢,便给云雀使了个眼色,云雀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不一会便将赵嬷嬷领了上来。
    随着她们一来一回的,掀开门帘儿,冷气顺着外面往外往里钻,冷的林子白,打了一个寒颤,咬紧牙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嬷嬷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察觉到了场景气氛不对,她用眼睛示意林子白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林子白也不看她,闷声道:“我母亲是陈家人?”
    赵嬷嬷耳边嗡了一下,飞快地看向林衡芜。
    她低眉顺目,显然是没有意思要参加他们之间的乱糟事中。
    赵嬷嬷心里直犯嘀咕,显然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子白便只有林衡芜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林衡芜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一连串的问号,缠绕在心头。
    林子白本周糟乱的心情越发的沉重,有些不高兴的扬声喊:“到底是还是不是?!”
    赵嬷嬷咬了咬牙,心道,今日是忙不过了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是。”
    林子白的心凉了半截,陈家是什么人?陈家是谋逆的重犯,自己就是罪人之后。
    这也就罢了,最让他心惊的是紧接着,罪人之后的事情。他的嗓子有些干涩,却仍固执地接着问:“那我父亲可知道?”
    赵嬷嬷一件事情都捅出来了,干脆也不掖着藏着,眼中流露出了恨意,死死盯着林子白:“他若不知道你母亲怎么会死?!”
    这一句话,让人心凉的不行。
    林衡芜凉了凉茶,始终一副置身于世外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是没有太多感受的,权当看了一个热闹。
    身为当事人的林子白比她要激动得多,握着茶碗的手甚至一直都在颤抖,也难怪,父亲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凶手换谁谁都接受不了,何况父亲这么多年都待他极好。
    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儿了,赵嬷嬷也不再隐瞒,她直起弯下来的腰子,身边的气势徒然一变,目光望着林衡芜:“三小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但是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远远要比现在好得多。”
    她淡淡一笑,说道:“这种事情我比你清楚,父亲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会默认。”
    也不知她母女二人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始终是贱籍,况且是因为谋反这种大罪而被冲为贱籍的,一旦被查出来,林家可就是惹祸上身,后患无穷。
    对于林家而言,林青宵的做法虽然不尽人情,但是并无错。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全族人的前途,更关乎于性命。人总是在第一时间,会去为自己考虑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