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瑾林衡芜》第17章 族中有鬼

    林清身子一颤,忽的就想起来自个儿来这是干嘛的了。
    身形一正他清了清嗓子,“三小姐,老爷请您今个儿午膳后去书房一趟,他有些事情要同你交代。”
    林蘅芜点头,“知晓了,若无其他事,就下去做事吧。”
    林清这会儿哪还敢找什么事,话传完了立刻的就走才是正道!当下他就冲着林蘅芜点了头,恭敬应声,“是。”
    林蘅芜懒得再敷衍他,索性低垂了眼睫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的出去。
    林清退了出去,门照例是带上了的。光线再度为木门遮去的那一瞬,林蘅芜睁眼打量眼前的人。
    青衫玉带,玉冠束发。面容依稀是记忆里棱角分明的模样,只是还要稚嫩些。
    上一世她是见过郝连奕的,只是那时候他已然成家,二十一岁的男人了,比之现在要更多一分成熟。
    上一世为了慕容桓风登基,她游说过外祖家许多人,其中就有这个表哥。
    她还记得当时见的时候,郝连奕也是这般的青衫玉带,俊朗面容。
    而今她重活一世,却还能得见人如旧,容颜如旧。林蘅芜闭眼,喟叹她万般不幸里又何其有幸。
    郝连奕也是微怔,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唯一的表妹,他此次来这林府的缘由。
    没有以为的狰狞面孔,她面上的胎记不是张牙舞爪的。形状算不得规矩,却就给人些温淡的安宁感。
    清冷瓷音拉他回神,眼前女子敛衽做礼,“蘅芜见过表哥。”
    颔首虚扶她一把,郝连奕开口,声音依稀是特有的清润,“无须如此多礼,你我本是兄妹。”
    林蘅芜一个哽咽,险些哭了出来。
    前世她第一次正式登外祖家的门就是去游说这个表哥,她还记得那日自己一袭紫衣,敛裾作礼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虚扶一把,随后道兄妹间无须多礼。
    前世今生都真正是第一次见的,林蘅芜却知道这个表哥定然会疼宠自己到骨子里。
    因为她是林蘅芜,因为她母亲郝连云箬是郝连家嫡系唯一也是最小的女儿,因为她林蘅芜,是郝连家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慢慢的闭眼,林蘅芜把险些就要溢出的泪眨回眼眶去,前世并不多的相处点滴在脑海里回放过。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场出征前,她去给外祖家的人送行。
    青衫男子一碗酒喝的见底,对她说放心。
    她是真不放心的,可郝连一族素来有战神之称。如若他们都不能战胜,那么承晋国还有什么希望呢?那么慕容桓风,要怎么才能登基为帝呢?
    她犹还记得那日自己犹疑了许久,终还是狠狠心对他道一个好字。
    或者谁都不知道,可前世外祖一家的死,确然是同她脱不了干系的。林蘅芜从来就自责的,前世她竟是傻到相信慕容桓风,亲自游说、葬送了外祖一家在战场上。
    今生,她绝不许慕容桓风打外祖家的主意!
    抬头眼眶红的厉害,林蘅芜一面折了丝绢去拭,一面问他,“表哥方才说,族里有些话要你交代给蘅芜?”
    瞧着林蘅芜眼眶红的这般厉害,郝连奕着实是有些慌乱,他虽是少年英才,也确然受尽宠溺。
    可他却是实打实自幼长在纪律严明的郝连一族里,哪里见过女子这泫然欲泣的模样?
    有些无措,半晌才记得偏支那些个弟弟安慰妹妹的时候,总会抚摸女孩儿的头发。
    想来,这样该是有用的吧?郝连奕伸出手去想要按照那些弟弟的手法一样抚摸,触到了林蘅芜的发顶,手却是顿了一顿。
    动作有些僵硬,郝连奕发觉,对着这个表妹的时候,抚摸头发那样仿佛安抚猎物的动作,他做不出。
    手僵在半空里也不是个事,郝连奕稍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林蘅芜的头。
    力道有些轻柔的过分,林蘅芜看得出那动作里的小心翼翼。
    如出一辙的动作和神情,同前世一般的小心翼翼,每一样都是催泪的圣药,让林蘅芜的泪水几近决堤。
    前世里她没遇到凤南瑾,郝连奕就是第一个用这样小心的态度对她的人。
    只有在那一瞬间她才觉着自己是个女子,也需要人柔软了态度的对待。而在那之前的所有人,都不曾以柔软温和相待。
    前世里慕容桓风就算行房的时候,也是极粗暴死板的发泄,何来的柔软温和可言?
    云鹊固然对她忠心,却始终只是主仆之情罢了。或者姐妹之情还能沾着边,可男子于女子的温柔,她却是给不了。
    是以她林蘅芜那荒唐至极的前世里,郝连奕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温柔以待的男子。
    可笑她当时太傻,竟看不穿慕容桓风所谓的情深似水不过是敷衍,看不透他想要的是她背后的郝连一族的卖命。
    泪不知何时落下,不是决堤,一滴一滴的掉落却更让人看清那种悲伤。丝丝入骨的悲戚蔓延空气里,让郝连奕更多几分慌乱,更莫名有一丝的心疼和愤怒。
    这林府里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有过如何的经历,竟累积着如此沉痛的悲哀和伤痛?他唯一的表妹,郝连家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儿,在这林府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郝连奕咬牙,林青霄,你可真是好极了!
    他几乎无法再抑制怒火,就要去质问林青霄这一切了。可看一眼眼眶红红、落泪滴滴的林蘅芜,那分明极为悲戚却隐忍的模样,让他生生顿住了步子。
    账且记着以后慢慢算,现下,还是先哄人让她别哭了吧。郝连奕做着如此盘算,却不妨林蘅芜倏地抬头。
    她眼角泪还未落尽拭干,眸里却透着坚定不服输的光。
    郝连奕一怔,脱口而出的一句,“是,族里有话要我交代给你。”
    话出口他自己都是一愣,分明之前还打量着安慰人的,怎么这一下子话就说出口了。
    不过,也好。
    诚然郝连奕其实很头痛怎么安慰人,他从来就没安慰过谁,当然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一个女子。更别说这女子还是他的表妹,半分的闪失都容不得。
    是以如今林蘅芜自个儿敛了悲戚不哭了,他虽说不上高兴,却也没想着去追根问底了。毕竟这要是再哭了,他又不会安慰不是?
    而另一边不意外的听着了郝连奕这肯定的回答,林蘅芜嘴角悠悠勾了笑,意味莫名。
    郝连奕看不透林蘅芜在笑什么,却直觉定然没好事。
    要知道郝连家的老夫人也总是笑眯眯的,可总是在带笑的言谈间就惩处了不规矩的人。而林蘅芜这笑,其实跟老夫人的笑是相似的紧。
    郝连奕觉着有些疑惑,这个表妹看起来,也不像是任人欺负的主不是?更何况,按着那传信人的意思,她该是有人护着的。
    思绪百转他到底是敛了眉宇间蓄着的那些担忧,郝连奕转身去了桌几旁坐着。
    林蘅芜折身唤声云鹊,后者会意带了丫鬟进来扫去一地狼藉。碎瓷茶水都换下去,端来的紫砂壶里重新冲泡来的茶水氤氲热气。
    茶香氤氲着缱绻,郝连奕唇角勾了笑,是庐山云雾。
    他性子温淡,好静,也好茶。这茶中他最喜欢的,又当数庐山云雾。
    提壶慢斟,澄亮的茶水注入桌几上紫砂的盅里,热气袅袅散着。郝连奕并指捏了茶盅偎在手边,浅啜了口是唇齿盈香。
    林蘅芜挪着步子跟过去坐了,提壶给她自己斟盅茶,澄亮色泽里漾出浅浅细波,也漾了满屋的茶香。浅阖着眸子抿茶,林蘅芜也没错过郝连奕嗓音清润的话语。
    “族里说了,你时刻记着你是云岭郝连家的人。行事莫要束手束脚的委屈自己,要知道你身后是整个郝连家。”
    郝连奕抿口茶,慵懒肆意却也睥睨众生,“最起码在这承晋国内,还没谁能让我郝连家的人受委屈。”
    林蘅芜搁了手中的茶盅去案几上,撑开眼皮子话回的利索也亲热。
    “表哥告诉族里人放心便是,蘅芜这一生定然时刻都记着,身后总还有个外祖家。”
    郝连奕颔首,却没料到林蘅芜接下来的话竟堵死了他来此的主要原因。
    “蘅芜知道三皇子的事情外祖家很担心,也的确有些棘手了。但在蘅芜看来,这点事还没必要外祖家来解决。”
    郝连奕怔愣,林蘅芜却不给他细细思考、反应的机会。一面端着茶轻抿,一面含笑的反问出声,“表哥以为呢?”
    怔忡里他反射性的点了头,反应过来却是只能苦笑了。
    他原先想着是来帮林蘅芜的,可事到如今,这姑娘却清醒的紧,说话有条理,套他话也是不含糊。郝连奕有些发懵,他觉得他这个表妹,可是不好惹的紧啊!
    然而林蘅芜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整个人都给懵了。
    她说,“族里有鬼。”
    声音依旧温淡,林蘅芜手里甚至还偎着紫砂茶盅慢慢啜饮着,半眯的眸子似乎十分惬意的模样。可郝连奕整个人都被这一句话砸的发懵,再也无法淡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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