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静欧阳破》第49章 猎物

    我倚在丛丛花枝所遮掩的石椅上，用手指把玩着长长的发丝对应着地上的残影，怡然自乐。最是一天日头最毒的时候，但是被这丛丛树枝遮挡着，我竟觉得还有一丝寒冷。
    看着手边盘子里我叫不上名字的做工精致的点心，我心不在焉的伸手想要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这几日也不知道国师在忙些什么，我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本来还想着能有人跟我说说话，如今看来倒是我异想天开了。
    “啊!”我正要往嘴里放糕点，却恰巧看见糕点上有一只蚂蚁耀武扬威的扬着脑袋，扑棱着前腿站在糕点的最顶端宣示着主权，我手一抖，声音一喊，这糕点连着这蚂蚁通通阵亡于地上。
    手忙脚乱之下，“啪！”长袖不小心竟将整盘的糕点都喂给了大地。我懊恼的跺了跺脚，头疼的弯腰打扫我不小心弄得一片狼藉，在这国师的殿里，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虽说不至于忙碌干活，但是衣食住行还是要自己料理的，若是莫失或者莫忘在……
    我“啪！”的一声打了下自己的后脑勺，没骨气的丫头，你不能被欧阳破的糖衣炮弹给糊弄过去，身为一个前杀手，你是脑子被糊住了吗，居然会被帝王随口的几句甜言蜜语而软化。
    小心翼翼的将碎盘子糕点收拾好，我迈着碎步避开伸出的枝丫，准备回殿里再取一盘子糕点，继续我的混吃等死生涯。
    “小慧，你可听说了，凤栖宫这些日子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呢！那位娘娘真是好福气，被陛下如此宠爱。”
    我身体僵硬的停在原地，这怎么走到哪都能听到宫女太监传着我的八卦，不就是性格古怪不识抬举吗？我又不想做皇后宠妃，也没有家族需要我帮衬，我凭什么就得识抬举，巴巴的凑上去任人糟蹋，唉！当然我也没那么厚脸皮对着议论我的人能够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我蹲在花丛身后祈祷着这议论八卦的小宫女赶紧走过去，毕竟这花丛里保不齐还有盯着我手里糕点的蚂蚁，吃了糕点倒是不怕，若是误伤了我可怎办？
    “可不是，只是那位娘娘还没怎么样，就恨不得高傲到天上去，我可是听说她可是连贤妃娘娘都没拜见一下，贤妃娘娘当年入宫的时候陛下还不是宠的不得了，如今又如何，我瞧着这静妃娘娘的脾气陛下也宠不了她多久。”
    我缓缓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实在没心情听关于那个贤妃的八卦，看着地上的影子，我叹了口气，我这是有多糟蹋自己啊！想当年我好歹也算是个冷漠的杀手，怎么现在混成了这二傻子的模样。
    咦？我盯着停在我前面花丛前的脚，心中更是着急，你们两个小宫女，八卦换个地方呗，怎么还停下来了，我腿都蹲酸了。
    “小慧，你听说了吗？陛下别看这些日子为了静妃娘娘哪个宫都没去，但是我听着嬷嬷的意思，可能陛下过段时间要选秀充实后宫，到时候鲜花一样的姑娘进了宫，这样性子的静妃娘娘保不齐要是什么下场！也是可怜。”
    “你瞧瞧你这傻样，用得着你操心人家娘娘吗？人家被陛下锦衣玉食的供着，甜言蜜语的哄着，便是以后落得什么下场又如何？总归是享了这世上一等一的福。”
    我皱着眉头听着这两个小宫女的胡言乱语，这世间多少好玩的事，怎么就眼皮子浅的全都放在这情情爱爱身上，便是放在了这上，不也该追求一生一世不是？我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地将糕点用树枝捅到了宫女的脚下，看着爬在地上的蚂蚁慢慢的转换方向，我凝神看着那四只精美的绣花鞋，翘首以待。
    蚂蚁摇摇晃晃终于到了目标地，开始开心的鼓捣着糕点，那小宫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然后尖叫“啊！啊！”再然后我就看见两个身影迅速的消失。
    我揉着发酸的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古怪的看着远方两个宫女的背影，心里烦躁不安，选秀，失宠？这都什么？我觉得最近倒霉的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了身，好好的杀手不做，偏偏学人家研究爱情，好好的江湖不待，非得做个被豢养的鸟儿。
    我将碎掉的盘子摆在路边明显的地方，也没心思再回殿里去取一盘糕点，干脆顺着这宫里胡乱的走一遭，也许我运气好，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这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虽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我虽不信神佛，现在只怕也不信现实了，这人要倒霉就会倒霉到底，我今儿就应该在国师的殿里，睡个天荒地老，天崩地裂出来瞎逛什么，瞧瞧，这男才女貌在树下浓情脉脉的一对，不是我们的闲王和闲王侧妃吗？
    我低头正准备趁人家没发现的时候溜了，这俩人我是一个都不想看见，只是，那司马姝安手中拿的莫不是香樟花。
    我愣在原地，看着欧阳涛脸上的深情只觉得这刹那天崩地裂，我笃定的欧阳涛曾经的认真就像是打在我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幕何其相似，当时他也曾拿着香樟花对我许下一生一世，如今花开依旧，却……
    突然司马姝安想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见我，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一旁的欧阳涛若有所感也看向我的方向，我艰难的看着二人的背影，然后点头，微笑，我想我的微笑比哭都难看，然后我转身离开。
    若是再纠缠不休，我只怕连最后的尊严都丢了，拐到了看不见二人的地方，我身体的力量一下子被完全抽空，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墙角，嚎啕大哭。
    却恍然间明白，他从未喜欢过我，他喜欢的是我扮演出的上官嫣然，因为上官嫣然符合他对未来所有的期待，其实他并不在乎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只要温婉贤淑，适合成为他未来的妻子，便是他口中的一心一意。
    可是我认真了呀！我是真的想要尝试去爱他，也是真的想要做一个他心目中爱的人，我甚至宁愿褪去我当了十余年杀手的身份，褪去我所有的骄傲和个性，只为了与他相守一生。
    我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我一脸泪水，狼狈的抬头，就看见欧阳破站在那里弯着腰，眼里充满怜惜，我呆愣了一下扑到了欧阳破的怀里用力的捶着他的胸膛：“你们都欺负我。”
    欧阳破怜惜的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哄着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别哭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我抽噎着心中酸涩难忍；“欧阳破，我只是想要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希望与一个人相爱，相守此生，怎么就那么难。”
    欧阳破摸着我长发的手僵硬了，我抬头看着欧阳破说：“欧阳破，你是真的爱我吗？”
    欧阳破低头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一刹那动摇的内心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我沉默的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懂了。”
    欧阳破的声音带着急躁的从后面传来：“你懂什么了？北堂静，我说了那么多次喜欢你，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相信。”
    我回头看着欧阳破认真的说：“欧阳破，我要你的一颗心，你能给吗？”我本不想将所有的伤口都撕扯开，但是如果不去掉腐烂的伤口，那么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欧阳破看着我认真的说：“北堂静，你能不能不要跟我闹了，我给了你最高的荣誉富贵，十里红妆，还你静这个名字，纵容你的任性，能做到的我都已经做到了，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好吗？”
    我回头看着欧阳破认真的回答：“好啊！我会留在你身边的，毕竟我答应了你吗？”你将你能给的都给了我，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啊？我不在乎十里红妆，不在乎荣华富贵，我想要的是一颗心，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我的爱情，你是在告诉我你给不了吗？
    欧阳破走到了我的面前抚摸着我的脸颊说：“静，你要听话，我们回家吧！你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最喜欢你的。”
    说完欧阳破紧紧地将我圈在怀里，我却敏感的察觉到了那丝丝情绪的不同，多年的相伴让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我是他喜欢的，甚至是爱的，这点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但是却不是他最爱的，这点他每一次都这样清清楚楚的告诉我。
    我抬头看着欧阳破说：“我真恨你，我又……”我又舍不得你，你是最擅长捕捉猎物的猎人，我恨我自己怎么遇见了你。
    我将头埋在了欧阳破的怀里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他的衣服上，继续放声大哭。
    这次我不仅在哭欧阳涛的冷漠，我同时在难过于自己未来的命运，我无处躲藏的命运，只能一天天得过且过，等待着头上的刀落下的那一天。
    被困在笼子里豢养的猎物，会渐渐的失去利爪野性，变得柔顺可欺，最后要么被喜欢征服的主人杀掉，要么失去征服的乐趣被主人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