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憂唐伶》第135章

    莫憂允婚嫁蘇嶺
    千亦私奔為寇準
    莫憂一側頭,蘇嶺坐在床前,閉目靠著床架,心中溫流涌過,輕輕坐起,待要伸手扶他,蘇嶺已睜開眼睛,見她醒來,柔聲道:“天未大亮,再睡一陣吧。”
    莫憂拉過他的手,歉疚的道:“蘇嶺,我對不起你。”
    蘇嶺心一緊,抿嘴不語。
    莫憂道:“婚禮上,我……很抱歉。”
    蘇嶺心頭一寬,微微笑道:“意外,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
    莫憂眼神一黯,道:“梓鳳他……”
    蘇嶺又是一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莫憂嘆道:“他喝多了,你別怪他。”
    蘇嶺莞爾,將她攬入懷中,道:“嗯,他是我兄弟,他沒有傷害你,我不怪他。”
    莫憂靠著他,安心的閉上眼,此生得蘇嶺為夫,莫憂之福。
    蘇嶺在她耳邊輕聲道:“再嫁我一次,好嗎?”
    莫憂想了想,道:“好,不過,等我把丁謂之事處理完畢,好嗎?”
    蘇嶺輕輕撫過她一頭長發,道:“好,都依你,只要你高興,我都同意。”
    莫憂心中柔一蕩,輕嘆:“你為何對我這么好?”
    蘇嶺目光迷離,心中暗忖:因為,我欠你的,欠你一千年的債,嘴里卻柔聲道:“因為你就是你,永遠都是你。”
    莫憂心中卻苦笑:我就是我么?我是誰?我是莫憂么?我只是一個幽靈,寄居在這個世界,背負著從天而降的仇恨,上天憐我,讓我有幸遇上你。
    莫憂眼角微潤,皇陵之事已讓太后大怒,丁謂難逃罪責,娘,莫憂,田婆婆,應該可以原諒我了,唯有羅衣,被丁謂賣入文家沖喜,如今下落不明,生死難料,羅衣,我曾在你面前信誓旦旦,定要讓你幸福,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可是如今,我非但沒有救起你,反而害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丁謂怎么會這般利用你?我今生必要走遍天涯海角尋找你,把你接到我的身邊,再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蘇嶺知她心事重重,也不說話,只是溫柔的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
    天色盡亮,莫憂似睡非睡,門外人影晃過,蘇嶺眼皮一動,將莫憂輕輕放倒,莫憂一驚即醒,蘇嶺笑道:“你先躺會,我要給你端碗粥來。”脈脈一眼,出門而去。
    蘇嶺,你太完美。
    田婆婆進來,慈祥的笑道:“小姐醒來?”
    莫憂下床,張臂抱住她,低聲道:“婆婆,我發誓,我會找到羅衣。”
    田婆婆亦緊緊抱住她,輕嘆不語,小姐,在我心里,你亦是我的孫女。
    主仆也罷,祖孫也罷,孺子之情與劬勞之恩在緊握的指尖流淌溫情,十年相依相偎的點滴浮現在兩人眼前,猶記晨暮苦練武藝,教學相趣,猶記敦敦教導世事恩仇,歡笑與淚水盡刻骨銘心。
    莫憂又將從王曾那里聽來的關于這十年前朝廷的風云起伏說給田婆婆聽,說到寇準的四起四落,甚至再度拜相,榮封萊國公,直至最后一次,被先帝遠謫雷州。
    田婆婆輕輕一嘆,未置一詞。
    人世之事,白云蒼狗,變幻無常,仕途起落,更是反復,田婆婆癡心為夫,為十余年前的一次貶官暗查丁謂,事發之后隱居深山十年,哪知十年之中,世事已變無數,如此說來,寇準的一生仕途,又豈只重在十余年前那一次被貶?
    莫憂深深的打量著田婆婆,目光卻透過她的眼瞳,回到十年前。
    十年來,莫憂心里耿耿難忘的是莫柔臨死前緊抓住自己的手那一聲生死兩別的呼喚,一個字一個字纏住心臟,從那時起,殺丁謂報母仇,成了莫憂的人生第一大事,然而,田婆婆突然告訴自己,娘至死感恩丁謂,甚至與田婆約定,絕不親手殺他,莫憂感覺到心陡然空空蕩蕩,原來自己一直誤解了娘最后那一聲悲呼,也加重了娘的仇恨,原來娘愛丁謂如此之深,被她追殺至死也不曾怨恨他。
    而田婆婆,她對丁謂刻骨銘心的仇恨,似乎也在剛剛那一嘆中淡薄了些,并非減少了對丁謂的恨,只是感慨世事蒼桑,自己耿耿于其中一事,深陷十年不能自拔,哪知世上已輪回多次,現下時況早已不是當時。
    陜州之謫早已成為陳年舊事,幾番起落之后,再看往昔,那不過是寇公政途上一段不驚不駭的風浪而已,比起雷州,強過許多。
    說起雷州,莫憂腦海中閃過周云嵐的面容,他三番兩次問自己千亦小姐的下落,甚至為了不放棄一點線索,懇請自己遠去雷州,他那樣篤定自己識提千亦小姐,是因為那千亦小姐與母親有些關系,田婆婆與母親相伴十余年,她興許知道,不禁問田婆婆:“婆婆可聽說過千亦小姐此人?”
    田婆婆聞言一怔,顫聲問:“小姐從哪里聽說的這個名字?”
    莫憂答道:“有人向我問起其下落,故而問婆婆您。”
    田婆婆面容變色,又問:“是何人問小姐?”
    莫憂見婆婆神色怪異,語帶顫音,據實答道:“他們是雷州人,具體身份并不清楚,只知道名喚于剛、周云嵐,婆婆識得他們么?”
    田婆婆聽罷,老淚縱橫,以袖相拭,垂目嘆道:“小姐,實不相瞞,老奴閨名即千亦。”
    莫憂一怔,原來婆婆就是那千亦小姐!
    “老奴娘家祖籍雷州,那于剛和周云嵐都是老奴次弟之徒,故而識得,唉,定是寇公到雷州之后,吾弟得知老奴非曾相隨,才派人來京尋找。”
    莫憂好生遺憾,道:“婆婆,阿憂不知是婆婆您,如今他們俱已回雷州去了,阿憂替婆婆打點,婆婆也回去與家人團聚,寇公亦在雷州,正好。”
    田婆婆拭淚溫笑,以手撫她長發,輕嘆一聲,搖頭道:“當年,老奴慕寇公風采,甘為姬妾,家里以為羞,百般阻撓,老奴趁不備,逃出家門,追隨寇公,家里惱怒不已,著人送來信箋,將我逐出家門,再不相認往來,至此數十年矣,如今家中尊堂俱已過世,老奴與弟皆是半百之人,再相見,可謂離時青絲歸時霜,情何以堪?還是不見為好。”目光悠長迷蒙,淡淡敘來,一世蒼桑盡在其中。
    莫憂心中為田婆婆喝彩,想不到婆婆當年竟是一位勇于為自己爭取愛情幸福的女子,心慕寇公,不問名份,至死相從,以致于后來為寇公之案潛入丁謂十余年,幾乎生死相隔,當真是可歌可泣。
    莫憂心下慘淡,勸道:“數十年骨肉分離,婆婆心里怎么能毫不掛念?舊事如塵隨云煙散去,如今派人來尋,可見骨肉情深,再者,寇公同在,婆婆焉能不往?竟忍教兩地相思二十年分離再不見面?”
    田婆婆見莫憂這般相勸,字字句句兒落在心坎,又悲又喜又欣慰,將她摟在懷里,淚落如雨,隱泣半晌,嘆道:“都已是黃土沒頂的年紀了,哪里還有什么少年人的相思?如今他也不再做官,起落風云、爾虞我詐都成舊時黃歷,朝廟恩怨想必也都淡化,只需知道他現下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別無所求了,各自波奔,一世蒼桑,再見反而傷心,不如不見,不如不見啊……”
    田婆婆緩緩道來,莫憂聽在耳邊、亂在心里,婆婆與寇公歷盡風霜,人世起伏,對親人之間的感情,唯有平安健康為念,激情澎湃與恩怨情仇都很快將湮沒于黃塵滾滾。
    那莫憂自己呢?究竟有多恨丁謂?蒼茫無措的感覺漫延在心口,莫憂慢慢閉上眼,腦后顱傳來隱隱的疼痛讓她憶起不治的舊疾。
    莫憂忽想起了事,奇問:“婆婆曾著人送來書信?”
    田婆婆略略一怔,閃過蘇嶺的囑托,慈祥的笑道:“是的,小姐下山后,老奴心里擔擾,一恐小姐不懂憐惜身體,二恐小姐心里唯老奴是念,錯過良緣。”
    田婆婆嘴里的良緣,自然不是顏如玉,如此說,婆婆雖身在西川,也略知我的消息?莫憂似懂還迷,不過,好在那書信確是婆婆所寫,松下一口氣,否則,就是自己不孝了。
    門外響起急碎的腳步聲,紫影一閃,杜音音站在門口,向莫憂打個眼色,進來,道:“妹妹,工部侍郎、凌家大公子凌昭德入獄,接受審查。”
    莫憂詫異的問:“竟有此事?姐姐可知道凌昭德犯有何罪?”
    杜音音沉聲道:“開封府的人剛才已經到工部將凌昭德帶走了,據說,是因為皇陵的事。”
    莫憂好似被人鈍擊頭部,頓時就呆住了,自己竟然沒有想到,皇陵修建出了差錯,工部焉能脫逃事外?雖然朝廷專設山陵使及一批官員負責,但是工部職責在全國工程建設,絕無不理不管的道理?如此說來,豈非是我連累了他?
    莫憂又問:“丁謂呢?他是山陵使,更加不能寬赦才是。”
    杜音音點頭道:“昨天下午,丁謂就被御林軍帶去了大理寺,至今未回。”
    莫憂心一跳,下意識的閃過一個猜想,莫不是丁謂恨當日蘇嶺和凌梓鳳救我性命,故而陷害凌家。她站起來,目光清冷,隱隱寒意點點,大步往外走,田婆婆與杜音音同時喊道:“小姐、妹妹,你去哪里?”
    莫憂恨聲道:“我去找丁謂。”
    田婆婆一把拉住,沉聲道:“他現在在大理寺,你如何去得?”見她遲疑,又道,“大理寺守衛森嚴,御林軍層層包圍,你去,是送死么?再說,工部侍郎是朝廷的官,自有朝廷辯論是非。”
    莫憂呆呆的,問:“蘇嶺呢?他知不知道?”
    田婆婆嘆道:“他知道了,他讓我轉告你,不必擔擾。”
    莫憂一怔,問:“他去哪里了?”
    田婆婆道:“他回凌府了。”
    莫憂木然點頭,是的,凌老夫人不知多焦急,此時此刻,蘇嶺應該回到她的身邊,凌梓鳳呢?那么放蕩不羈的二少爺,他是不是也趕回去了?她哪里知道,凌府早已知曉此事,只是蘇嶺怕她擔心,沒有說出,而凌梓鳳,為她挨了一頓竹鞭,被視為凌家“孽障”,大哥一事也獨瞞著他。
    田、杜二人相右相勸,莫憂只得坐下,神情恍惚,久思不得其法,嘆道:恰在這此,狄青離了京城去瀛州了,若不然,他在御林軍中,興許能想些辦法,想起狄青,忽兒靈光一閃,想起一人來,不禁喜上眉梢,向兩人道,“我想著一個人,他定能出個主意。”
    田、杜問是何人,莫憂笑著眨眼,飛身已出了門,田婆婆追上去攔,杜音音忽也想起,笑道:“婆婆勿急,此人或許真能有些用處。”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