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在我家住下来了,大约,是因为那天早上,我还给他留了张纸条,写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但那个小沫,应该也不想见到你这这样对待自己’。”
阮小沫心头沉甸甸的,突如其来的滞闷笼罩住她。
“晚上回来,我没见到他,但纸条上回了一句‘谢谢你’,字迹很俊逸有力,看得出应该是个教养良好的人,我留给他的钥匙,他带着的,应该不是离开的意思,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和他的相处很奇怪,他白天在家的,晚上人就不见了,我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却再也没有碰面过。”
“直到有一天,他给我留下一张字条,写了些感谢我的话,然后说自己要去找她了,那个‘她’,我知道应该是他醉死过去还念着的女孩,他临走之前的字条字迹很潦草,我看得出来,他很雀跃、很兴奋,我把那张纸条收藏了起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
说到这里,苏琪琪仿佛从回忆中惊醒一样,眼底的朦胧消失,她侧过头盯着阮小沫。
“后来,我在音乐会上,碰见了他。”她微笑了下,“我以为这是命运,我以为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对面的歌手在唱着一首叫往后余生的歌,歌声苍凉。
阮小沫从她的笑容中,感觉些酸楚,不由自主想要借着这首歌的歌词安慰她。
“能再见面,就是机会。”她看着苏琪琪,下意识用了以前重莫叫苏琪琪的语气:“琪琪,你和墨修泽,还有往后,往后余生,你和他还有着很久的时间。”
阮小沫抿了抿唇,耳畔回荡着歌手的歌声。
“墨修泽放过了靳烈风,他在试着走出过去,往后的余生,他也一定能看到你的心意的!”
比起阮如烟,也许是苏琪琪原本就是她作为重莫时期的好友,也许是她确实看到苏琪琪为了墨修泽,付出了多少,她确实希望苏琪琪对墨修泽的心意,能有回报。
苏琪琪却有几分好笑似的望了她一眼,“往后余生?小沫,没有了,没有往后余生,他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阮小沫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叫……他没有往后余生了?
墨修泽他——
“从邮轮坠海之后,他虽然没死,但伤得很重,根本没有治好的可能性,他回来打听到你的死讯,自责万分,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以为你被靳烈风抓回去折磨死的。”
阮小沫呆呆地看着苏琪琪,心头的震撼,几乎让她丧失说话的能力。
“他痛苦,他内疚,他质疑自己,他折磨自己,直到被我带回了家,也许是纸条上,我提到的你的名字,激励了他,让他清醒了过来,他开始用尽了方法查帝宫的消息,直到通过采购这些渠道,查到了你也许还活着的消息。”
“他离开我的时候,就是要去找你的。”
苏琪琪望着对面的歌手,说话的声音仿佛是一团烟雾,很快就要消失在空气中。
“那一次,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护你,只要能找到你,除掉靳烈风这个人,他什么代价都再所不惜。”
阮小沫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越来越紧,紧得她连带着心脏,都一起揪得疼。
“因为,他剩下的生命,已经不多了,本来他可以活两年左右,可他为了找你,为了算计靳烈风,花了太多的精力,医生给他的死亡日期,被他硬生生地提前了。”
苏琪琪盯着她:“小沫,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占有你,也没有想过自己是从靳烈风手中夺走你,他以为你害怕靳烈风,他见过你在邮轮上面对那个男人时的惊恐,他只想你能自由,只要你能好好的。”
一阵酸楚袭了上来,阮小沫低下头,感觉到自己眼眶发烫。
“对他来说,唯一阻碍你自由平安的障碍,就是靳烈风,所以在他的设计里,原本,靳烈风是必死的,在发现你似乎爱着靳烈风之前,他除掉靳烈风的念头,从来没有消失过。”
“你以为他为什么放过靳烈风?你以为,他为什么没有引爆靳烈风房间里的炸弹?”
苏琪琪的声音合着对面歌手的歌声,清楚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虽然一直在掩藏自己的想法,但墨修泽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你,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你的那些想法?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的最后一步,他让人故意装作紧急撤退,让人装作是你的人去救靳烈风出来。”
这些事,阮小沫都只是第一次听说。
“他的人演了一场戏,让靳烈风相信你还在那幢楼里,也让他知道,楼里确实有五分钟后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这是他对靳烈风最后的试探。”
“他在试探,靳烈风对你的感情,是不是也足够深,如果那个时候,靳烈风没有选择冒死找你,而是自己逃走,靳烈风会死在那些守在外面的雇佣兵的枪下。”
“如果,他找了你,但并没有拼命用自己保护你,那个房间的炸弹,也会爆炸。”
苏琪琪盯着她,声音里似乎无悲无喜,却有着无穷无尽的沉重。
“靳烈风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墨修泽判定,他是爱你的,就像墨修泽自己一样,拿整个生命在爱你。”
阮小沫身体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怔然地盯着地面。
苏琪琪听着歌声,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没有一点愉快的意思。
“小沫,墨修泽没有什么往后余生,他唯一有过的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温柔是你,他所有的目光,都只在你一个人身后,而从今往后……”
苏琪琪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单子,递给了阮小沫。
“他的死亡证明。”她语气平静地道:“墨修泽,已经死了。”
阮小沫愣愣地盯着那张单子,迟迟不敢伸手去接。
苏琪琪的手在空中停滞着,耐心地等待着她。
阮小沫终于动了。
她脸色苍白地伸出手去的同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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