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与偏执狂》等你

    下了飞机, 剧组里的车已经早早地等在外面了。
    苗晶眼睛尖，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前来联络的人, 激动地挥挥手：“这里！”
    有个理平头肤色略黑的人迎上来，运动外套牛仔裤，笑起来的时候，一排牙齿格外地惹眼：“云小姐？您总算是来了。我是李群，大家都叫我小群。”
    他主动地替云凝月拉过她的拉杆箱，原以为会很重, 谁知道一拎，轻轻巧巧。
    仿佛没装几件东西，他甚至怀疑里面装的是棉花。
    “就这些东西吗？云小姐？”
    李群有点愣。
    以前那些明星们, 哪个不是大包小包的过来？哪里有像云凝月这样，只一个20寸的小箱子, 一个斜跨小包。
    身边也只跟了一个助理，保安啦什么的, 都没有。
    也可能是因为云小姐名气不够大吧。
    “是的，”云凝月朝他微笑：“谢谢你了, 小群。”
    “哎，这都是我分内事嘛。”
    李群开的是一辆越野车, 外壳和他的外表一样狂野不羁。好久没有洗过，布满了灰尘，云凝月甚至怀疑，拉开车门都能往下落灰。
    他笑嘻嘻地和云凝月聊着天：“云小姐，这边条件不太好, 您可别嫌弃啊。”
    云凝月笑着摇摇头：“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就已经很好了。”
    李群借着后视镜瞧她，险些因为她这温柔一笑晃了神。
    说真的，李群在这圈子里混这么久，美女帅哥是实打实地见了不少。
    可是没有一个像云凝月这样的，美的这样纯粹，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起花瓣上的露珠，映着半轮朝阳。
    李群暗想，也不知道这位小美人，脸上有没有动过刀子。
    ——只是，若是动刀子后就能这么美，那之前肯定也有一副好骨相吧？
    倒不是李群想法奇怪，实在是，这个圈子内，医美已经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情。
    就连此电影中的女主角，刚刚斩获金枝奖的邵华，前不久也刚做了些小项目；现在正因为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表情做不太好，曹导憋了一肚子气，不对她发，倒是对着不少小鱼小虾发了不少。
    李群又琢磨着，这云小姐的主刀医生也真是有两把刷子啊，做的真自然，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云凝月不清楚李群在想什么，她凝神瞧着车窗外的风景。
    这还是云凝月第一次直面草原。
    同她想象中的不同，这里的草原，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也没有什么蒙古包帐篷，只有一望无穷尽的大草地，以及湛蓝湛蓝的天空。
    云凝月看着窗外的风景，又出了神。
    她想起了昨天顾兰节对她说的话。
    “……等我彻底恢复正常了，你再嫁给我，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抱歉。”
    云凝月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绝了他。
    给出的理由是，她不想结婚，不想影响事业。
    这种官方到陈旧的理由。
    而顾兰节也并未着恼。
    他说：“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就告诉我，我随时准备着。”
    云凝月甚至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打消他的念头。
    该怎么和他说呢？说自己其实爱的是以前的那个顾兰节，那个面冷心热的哥哥。
    而不是这两个分裂出的人格。
    ……
    云凝月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竟倚着车睡着了。
    抵达拍摄现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曹导是业界公认的大佬，怎么讲呢，别人要么拍文艺片赚口碑不赚票房，要么拍商业片赚票房不赚口碑，而曹导，就能把这片子拍的口碑好票房爆。
    云凝月能够在他的片子里出演一个小小的配角，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
    下了车，云凝月一眼就瞧见不远处站了个黑衣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了把扇子，将面前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被骂的人唯唯诺诺，一声也不敢吭，只低着头。
    苗晶吓了一跳，小声说：“云姐，这个该不会就是……曹导吧？”
    云凝月低声说：“我看过照片，就是他。”
    苗晶小可爱想哭了。
    她入行不久，加上云凝月之前也没有拍过戏，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瞧见那曹导凶巴巴的模样，苗晶只觉眼前一黑，感觉未来这几天恐怕不会好过了。
    虽然说还没有正式拍，但云凝月已经做好了要挨骂的准备。
    等到曹导痛痛快快地骂完了人，李群才跑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曹导回头，瞧见了云凝月，皱着眉，倒是没说什么。
    李群很快又跑过来，领着云凝月上车，笑着说：“曹导说了，明天下午才有云小姐的戏份，今天先回去休息。对了，云小姐，等一会你可要多看看剧本，曹导最不喜演员在拍摄中忘词了……他这两天火气大，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云凝月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她昨天就拿到了剧本，有她的镜头不多，加起来可能不到五分钟；台词也少，统总就两三场戏。
    她刚回到酒店，放下行李箱，包里的手机就欢乐地响了起来。
    云凝月拉拉链的手一顿，静默片刻，摸出来手机。
    屏幕上，来电显示是“泰迪”。
    云凝月舒了一口气，放心地接通了电话。
    这是昨晚上顾兰节与她约定好的。
    以后和她联系，就用这个小号了；为了避免被另一个发现，顾兰节单独买了手机，藏了起来。
    云凝月哭笑不得。
    现在两人弄的像地下党，偷偷摸摸的，见面聊天还得弄个暗号。
    “凝月，你在那边怎么样？”顾兰节问，“还适应吗？”
    云凝月没有告诉顾兰节，自己去了那里。而顾兰节也没去打听，只知道她去拍戏，送她去了机场，两人告别。
    彼此之间没有拥抱，也没有其他煽情的话语，两人就像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苏立知也过来送了她，站在顾兰节面前，几次欲言又止，连连拿胳膊肘捅着顾兰节。
    但顾兰节除了那些哥哥对妹妹的惯常叮嘱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就像是普通的兄妹，微笑着挥手作别。
    只是，云凝月检完票后，忍不住回首，只瞧见顾兰节重重地拍了苏立知的肩膀一下。
    两人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
    思绪飘回。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碧空如洗。
    “还好，”云凝月笑着说，“不用为我担心，我这边没什么事情。”
    苗晶见她在讲电话，吐了吐舌头，出去给她订饭。
    顾兰节站在云凝月的房间之中。
    她人虽然搬走了，但东西都还在。
    衣柜里，给她买了之后，却没有拆过吊牌的裙子，孤零零地挂着，似乎永远都不会等来主人的临幸。
    顾兰节觉着自己和那衣服没有区别。
    得不到她的青睐。
    明明昨天下定了决心送走她，让她自由，但此时此刻，他又无法抑制地开始想念起她来。
    “凝月，”顾兰节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我后悔了，凝月。”
    “嗯？”
    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显然是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
    “我是说啊，我后悔放你走了，”顾兰节摸着那些从未上过她身的衣服，喃喃低语，“你说怎么办呢，凝月？”
    他等着云凝月的一个回答。
    虽然已经清楚地知道了结果。
    她不会回来的。
    她如今讨厌那个男人是事实，可也不见得会因此而喜欢自己。
    片刻的沉默。
    或许是幻觉，顾兰节竟觉着自己听到了她轻柔的呼吸声。
    如同就在身旁。
    “我也不知道啊。”
    轻轻柔柔的一声，顾兰节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释然。
    逼问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呢？她如今刚离开，身体也不好，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自己为什么又要拿这些事情来使她困扰烦恼呢？
    “凝月，”顾兰节轻轻叫她的名字，“我爱你。”
    这不是云凝月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话。
    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热。
    可是——
    他只是一个副人格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云凝月说：“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骗子，”顾兰节说，“你瞧，外面，太阳明明还没有下山。”
    他慢慢移步到床边，日日见惯的景色，她离开后，也觉着枯燥，无甚趣味。
    真的好想去见一见她啊。
    哪怕没有肢体接触，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我要去看剧本了。”
    “去吧，”顾兰节笑了，“加油啊，小丫头。”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自由自在。我不会再将你强留在我身边，亦不会折断你的羽翼。
    之前，顾兰节以为，爱是克制，是默默守着她长大；云凝月不辞而别之后，他只想占有她，将她囚在身边，不许她再不告而别。
    而那两日，瞧见她的憔悴不堪，如一朵枝头脆弱的花朵，随时都会凋零。
    他明白了，爱是忍耐，是给予她自由啊。
    独占的爱，太过自私。
    他只求她开心。
    另一侧。
    云凝月放下手机。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仿佛一夕之间，两个人之间就调换了身份。
    原本全心依赖的哥哥，如今成了逃离的对象；而如今提心吊胆对付的泰迪，现在竟也成了她的支撑。
    云凝月苦笑。
    这世界真是疯了啊。
    两人都对她说过爱。
    可若是说云凝月爱的话，还是那一个，她刚刚到顾家时候，冷淡别扭的少年。
    明明讨厌女孩子，却仍旧履行着哥哥的职责，为她补习功课；怕她在家里闷，找借口带她出去闲逛。
    面冷心热的哥哥。
    她年少时候藏在心里的梦。
    可是啊，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