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行田谧》第203章 父子

    秋高草长,残阳如血。
    飞天侯的队伍在加快速度,争取今天就出了陇右道到关内道。
    郑游在见过飞天侯之后,便回到郑氏的车队所在之处,他第一个要见的,就是自己的父亲郑坦。
    郑坦有些显老,陶京尘在飞天县的集市中见他时,就将他认成了年纪大的老人,其实郑坦才53岁,只因为宦途奔波,一路操劳,才显得像是70岁一样。
    郑游虽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站在郑坦的旁边,要显得年轻得多。
    “父亲,飞天侯刚刚跟我讲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东西。大蕃入侵沙州,极西之地有强敌,还有他这次很乐意行进河东。”
    郑游来到父亲的车驾之后,见左右无人,便将话快速归纳讲了出来。
    “唔,游儿,不要急,先说说大蕃是怎么回事?现在情况如何了?”郑坦听到这些个消息却是压了压手,本就是举家从陇右离开,大蕃还有极西之地怎样他已经不太在乎了,于是示意郑游慢慢说。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担心,想知道大蕃的突然入侵和米总管他们出行,是否在时间上会撞在一起。
    “约六日前我们刚离开时,大蕃就入侵了飞天县,之后甚至占据了沙州,尚太守也去瓜州了。”
    “竟然是我们刚离开的时候!米总管和陶他们会不会直接撞上!”郑坦听到儿子的话之后才开始担忧。
    “啊,我倒是忘了这一点。我们要不要差人去打探一二。”
    “这倒不必,去西域的路本就凶险,而这世间的事,就是在大凶之后往往有大吉,看他们的造化吧。”郑坦此时的语气有些像是世外高人一般,让郑游不禁多看了父亲几眼,在几日前刚刚出发的时候,父亲可是一股踌躇满志的样子,还说要支持自己在河东道有所作为,并最终争取他自己重立庙堂呢。
    “游儿你别这样担心地看我,自他们西行之时,我就知道会困难重重,不过是来得早晚的问题罢了。”郑坦往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卷白纸。
    “你看看这个,这是为父自去年来陇右之后,收集信息,写下对西边现状的一些观感,为父虽然官场失意,但在预判上还是有一点信心的。”
    郑游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三段话,每一段对应的是一股势力在陇右道未来五年的走向,第一段是神朝,第二段是大蕃,第三段是飞天侯。
    他仔细看完,若有所思。
    之后他将纸卷还给父亲,有些敬佩地说道:
    “竟都被父亲大人料中了!”
    “不,我没能料到详细的时间点,大蕃的突然行动真是让人意外,其中应该夹杂着人为的干扰,应该是宗教的力量。”郑坦一句话又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莫非是蕃教?难道他们瞄中了月神湖?”
    “这就不得而知了,唉,游儿,这些都是无所谓了,我最担心的还是这次去河东,北方寂温的凶残你也是知道的,飞天侯越看重你,你此行面临的风险就越大。可你还没有孩子呢。”
    原来郑坦之前明着感慨西行的米总管和陶,暗中却是为郑游担心,他知道北方的异族可不是高原上的大蕃,他们有着庞大的马群,来去如风,凶狠异常,郑游如今是离飞天侯越来越近了,可在得到权力的同时,也得到了危险。
    郑游听到这个之后也是头大如斗,他听说在离开飞天县之前父亲甚至还给他偷偷找了一房小妾,最后不知什么原因又赶走了,否则他还真无法处理。
    “孩儿一定努力……”
    “好了,这些话原本就该是你母亲说的,我只是心烦意乱。”郑坦揉了揉额头。
    “父亲的病症又犯了么?”在几年前,郑坦犯过头疼的毛病,不过郑游听母亲樊氏讲,这些年已经好些了。
    “不是,我是在想飞天侯怎么会乐意去河东,他不会看不出,现在北伐并不是个好时候。”
    “啊,飞天侯其实也不看好,但他自称年纪大了,并且想给飞天军一个进入禁军的机会。”
    “如此便说得通了,我知道事情的大概了。现在既然已经与飞天侯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那就好好听从他的命令,为父到河东之后,仍然会像陇右一样进行调查,争取把当地的势力都搞明白。”
    “谢谢父亲大人!”郑游对父亲在下野之后仍然跟着自己操劳有些过意不去,但心中也装着十足十的感激。
    郑坦看着儿子走出车驾,心中却在期望着米总管和陶安全到达萨毗,不要真个与大蕃军队遇上才好。毕竟米总管跟随自己也有十几年了,希望能在到达河东之前,收到米总管报平安的信吧。
    而此刻郑坦正在担心的米总管,其尸体连带着官道上的其他死尸,已经被秃鹫啄食殆尽。
    因为大蕃的突然入侵,阳关突然封闭了,而米总管所在的位置,正是阳关到沙州的官道,这几日来,一个行人也没有。
    所以这些暴晒在太阳下的尸体,全部都成了秃鹫的美食。
    现在正是黄昏,却有一骑从西边奔驰而来。
    看样子似是一位信使。
    他眼见官道这一段白骨累累的景象,眼中古井无波,似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在他的怀中,是极西之地告急的紧急文书,神朝在极西之地葱岭遭到大败,因西域某国叛变,导致前后夹击所致,而现在在极西之地的安西都护府军队,正需要支援,信使骑三匹马前来报信,中间又经过伊州的驿站换马,这才在三天的时间赶到了陇右。
    ‘前方就是沙洲了,这可是陇右西边大郡,为何官道边会有白骨?’
    信使便纵马而行,便活动着心思,虽然三天来几乎未眠,但他的头脑并未完全麻木。
    之后他抬头便看到,在目力范围之内,残破的飞天县城墙,以及几乎成为废墟的月神湖边建筑。
    他虽然吃惊,可依然纵马而驰,不过这次他却准备继续向北边的瓜州行进,不再在沙州的驿站换马。
    正待他准备绕过看着很可疑的沙州城时,却不巧看到城门洞开,一群穿着怪异的士兵涌了出来。
    信使亮了亮背上的红旗,依然不管不顾准备顺着官道前行。
    那些涌动的士兵在看到他亮出红旗后,有些混乱地停顿在了原地,这使得信使很满意。
    不过很快这些士兵似乎得到了后方的什么命令一般,又开始前进,并准备将信使围起来。
    信使大怒,因为需要快速赶路,他身上并没有带武器。他定睛一看,认出了这些士兵的穿着,正是大蕃士兵。
    他知道自己是万万不可被大蕃的人逮到的,大蕃如果看到了他怀中的告急文书,极有可能会发生更不利于神朝的变化。
    信使继续纵马,双目圆瞠,此时距离这些士兵只有不到百丈。
    而就在这时,这些士兵却突然让出了一条道路。
    信使很快看到,在道路的尽头,残破的飞天县城墙边,正有一个木床摆放,在其上正端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孩子,在其身侧,立着一个典型的大蕃番僧。
    ‘这个孩子,怎么看着像中原大户家的?为何会穿胡服?’
    信使在疑惑之时,看到周围的大蕃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那个孩子也向他挥手示意。
    于是他索性放慢了速度,准备在那个孩子面前停下来。
    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大蕃人,能在如此年纪便号令军队,实属奇异。
    因为马是在伊州刚换过的,此时缓慢停下,未因长途后骤停而崩坏,只是在不停喘气。
    “将军您好,我是神朝人,听江白桑吉说你身上红旗代表着有神朝的紧急军情,于是就撤开军队,并给将军一些水和吃食。仓促之间准备的,有些粗陋。”
    木床上端坐的,正是陶京尘。他再一挥手,便有大蕃士兵供上水和胡饼。
    “我名陶京尘,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大蕃军中,现正在力劝他们从沙州退兵,绝无谋害将军之意。”
    陶京尘这句话却让将军瞪大了眼睛,一个国家入侵另一个国家的重要州郡,这个孩子怎么就在‘机缘巧合’之下,让入侵的国家退兵呢?
    不过他虽然惊奇,也并未相信陶京尘的话,而且也没有时间让他思考这前因后果,他只是一抱拳:
    “孙某重大军情在身,须立刻赶路,上午已在伊州酒足饭饱,谢过好意,在此别过。”
    之后他不待陶京尘的答复,便挥鞭打马而走。
    陶京尘只是看着一人一马扬起的烟尘,朝他离去的方向同样抱拳,没有下达任何其他的命令。
    “慧者,真的无需理会此人么?”
    “无需,这件事要记住,因为西边的紧急军情,极有可能关系到大蕃。而你这次的鲁莽行动,极有可能会跟神朝西边的军情产生相互反应,我们走吧。”
    此时陶京尘坐在木床上侃侃而谈,完全不再像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了。
    他头脑中的四个记忆,现在已经完全由初始的热烈融合,变成现在淬火后的冷静,他可以灵活地运用这些记忆,使自己表现出完全超越这个时代世人的眼光。
    在几天的接触中,他就轻松利用那些超前的知识与视角,完全折服了江白桑吉,让江白桑吉认为,这位拥有慧根的转世者,现在不用通过仪式就已经转世成圣了。
    而大蕃军队也在江白桑吉的指挥之下,按照陶京尘的意志,向大蕃方向撤退了,不过陶京尘提出要绕道沙州到阳关的官道,他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米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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