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辛晨》第87章 恕无可恕的罪恶

    半个小时之后，李灿的电话却闹个不停，他不耐的接起来，对面炸开他家老爷子的声音：“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小子开车的吗？！你拿我的话当空气是吧？！不管你在哪，赶紧给我把车送回来！”
    “哎呀爸，我就开了一辆家里采买东西的车，不会有事的。”
    “放屁！赶紧给我回来！如果你不想下个月断顿的话！”
    李灿脸色瞬间一绿，这招经济制裁，永远都是绝招，屡试不爽。
    虽然很对不起容雪，但是他必须马上回去，家里老爷子的个性他太清楚了。
    “容容，我现在二十分钟就能赶回去，然后我马上搭车回来找你！你别乱想啊！等我尽快！”说着边朝车子跑过去：“我尽快！”
    可是李灿这一回去，就没再回来。
    一时间，世界好像只剩她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累了，就蹲在酒店门口。头上，肩上都积了雪，抱着膝盖，渐渐觉得身体的热量像河流一样流出身体。
    太久了。
    为什么他还不开机。
    她应该要上去猛敲他的房间门。可不知道为什么，实在不敢。她怕撞见所有可能毁掉他们的东西。
    太害怕。
    如果这时候辛晨开机，打通电话，如果他在电话那头说一句“不是这样的”，那么不管真不真实，她都愿意相信他。
    能救自己的，就是他一句话。
    不会的，不会的，那么好的他，不会在她心口插上一把刀。他不会的。
    天渐渐暗了，她忘记了时间。
    好冷。四肢开始发麻，头脑也开始迷乱混沌。心跳开始沉重，心脏每一次鼓动着输送血液，都像一次巨大的工程，疲惫无力。
    慢慢的，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模糊。每呼吸一次，胸口的疼痛就加深一分。她慢慢终于头脑停滞，一切想法都开始飞远，她只顾张开口，大口大口呼吸，像离开水的鱼。
    后来，辛晨是强拉硬拽的把姚彬弄出酒店的大门的，完全不顾及周边人探究的眼光。
    出了正门，他一把甩开姚彬的手：“你是个女孩，想让别人尊重你，你起码要尊重下你自己！”
    姚彬低着头，哽咽：“我求你了……”
    辛晨满眼的不驯不耐：“我说了，我不会帮这个忙，我不想造成任何麻烦，更不想让人误会，尤其是给容雪。你拜托的事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两个人在撕扯的时候，辛晨的余光突然就被角落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吸引住了。
    容雪……
    瞳孔突然凝紧，他一把推开姚彬冲过去：“你怎么跑过来了？！为什么在这呆着？！”
    他伸手去扶她，可在手刚刚碰上她身体的时候，容雪蹲在那里，像一个僵硬的石像，向一旁栽倒出去。
    呼吸突然凝滞，瞳孔缩紧，他精致的脸惨白无色，抱起容雪冲到街边拦车。
    “姚彬！打电话！急救电话！她有心脏病啊！”
    “哦哦！好！好！”姚彬慌张着掏出电话，手忙脚乱的拨通了120。
    他继续在风雪中嘶喊，希望遇见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可以停下来救救他怀里的女孩。
    上一次有这种绝望感，是听说哥哥死讯的时候。
    那么无助啊，怀里的女孩安静的仿佛死去了一样，僵硬的身体透着冰冷的气息，风雪仿佛丝毫不会为了人间的惨剧而停留，街上的车辆也不会为他的尖叫嘶喊暂缓半分。
    是的，无论你多么凄惨，这世界依然若无其事，冷眼旁观。
    一分钟过去了。
    没有车。
    两分钟过去了。
    没有车！
    分分秒秒好像化成了绵长的针线在他心上来回穿插。
    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没有车。
    “辛晨！！！上车！！！”
    李灿家的司机把车停到辛晨面前的时候，他简直像看见了救世主！
    李灿跟辛晨一起把呼吸艰难的容雪平放在后座，辛晨坐在她身边，扶住她的头。
    “李哥！到最近的医院！”李灿高声吩咐司机。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在城市的街道上，引来不少麻烦。车子被红灯逼停在一个路口的时候，辛晨看见了路边一家药店，于是他毫不犹豫飞身下车：“我去买急救的药！如果我赶不上你们不用等我！先送医院！”
    红灯倒计时马上要到头了，李灿焦急的扒着窗口往外看，干脆喊了起来：“辛晨！！快点！！！”
    辛晨刚刚从药店大门走出来，红灯就已经换成绿灯。司机想等等辛晨，身后的车子们却响起震天的鸣笛声。
    “没办法了。”李灿一砸腿：“咱们到前面找个街边停着等他。”
    司机点点头发动车子。
    可下一秒钟，当李灿看见辛晨不顾命一样的跑过来冲进街上的车流中间的时候，他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辛晨你他妈不要命啦！看车！看车啊！”
    可辛晨明显没有听他的话。司机故意缓下速度等他。
    辛晨像穿行于夜的猎豹，一个飞身到了车身侧边，打开门一步跨入。周边鸣笛声骂声震天。
    然后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猛然加速朝医院奔去。
    到医院的路程并不远，幸而不远，但那一路却像穿越了整个城市一样漫长艰难。
    容雪在急救室的时候，辛晨蹲在急救室门外的地上，头沉沉的低着，像是肩上压着不堪的沉重。
    李灿看不过去，上前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燃。
    辛晨没有抬头，只是捏住那根烟，送到嘴边。李灿却惊得睁大眼。
    他的手在抖。
    好几次尝试递到唇边，却因为抖得厉害，抖落了烟灰却吸不上一口。尝试了几次，他终于气急败坏，把烟摔到地上，站起身狠狠踩灭。
    他靠在医院长廊暗绿色的墙壁上，花白的灯光晃得人头晕。他抬起头看着李灿，说，我害怕。
    他熟悉辛晨望向容雪的眼神，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纯粹而绝望的热爱倾覆。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于不爱的人总是冷漠到生死无关。可对于自己相信的事或爱慕的人，总会倾尽一切一往无前，哪怕一路上要将自己碾碎重新锻造，也在所不惜。
    对容雪是，对他曾经像偶像一样敬爱的大哥辛河也是。
    他的爱，总是太纯粹太决绝。
    时间漫长，一点一滴的磨过去。医生走到他们跟前说，没事了，幸好中途服用了急救药物。
    那个时候，辛晨好像一瞬经历了生死，身体里绷紧的那根弦好像突然断掉。
    他尚未从这场大起大落中清醒，护士就过来催缴急救费用和后续医疗费用。
    辛晨和李灿出来的都很急，身上带的钱根本不够支付。
    辛晨准备留下李灿自己回酒店取卡，本来李灿点头答应了。
    可在辛晨走出拐角的时候，李灿突然心里莫名的难受，于是把司机留在医院，自己跟上了辛晨，陪他一起回去取钱。
    辛晨一路上没少骂他，是担心容雪一个人在医院，想有个知近的人帮自己守着她。可是说破天他都没能赶走牛皮糖一样的李灿，只能勉强让他开车送自己回酒店。
    到了酒店，辛晨让李灿在楼下等着，自己就飞跑进去。进酒店的时候，他余光注意到酒店门口有几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男孩在晃悠着左顾右盼。
    他心里闪过一抹异样，但是因为现在心急如焚，没有细想。
    进入电梯，转回身面对大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他在渐渐闭合的缝隙里，看见那群人也跟着自己，走进了酒店大门。
    辛晨打开房间门，满房间翻出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他不知道家里给的零花钱能不能够救容雪的。
    以前自己亲爸给自己的钱，总是不怕花完的，毕竟是自己亲爸，想什么时候再搜刮多少来都可以。
    可后来就不一样了，林叔叔总会固定的每月给他一定数额的钱，就像按月定时发工资，随着辛晨年纪的增长，数额会有定量的提升。就像升职。
    这种简单而疏离的关系，让他总是有种忧患感，虽然他知道如果钱花完了，林叔叔会再给他，但是只要一想到要张嘴朝他要钱，他总觉得自己就和街边乞讨的乞丐无异。
    突然很想念能够在家里放肆任性的时候，很想去看看爸爸。
    可能是刚刚过度紧张，这会精神稍稍松懈，那些漫无边际的念想都随着一举一动涌起来，他把所有的卡都放好之后，快速走出房间。
    之后的事，容雪是听来的。
    很久很久的以后，容雪在听着李灿跟她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她脑子里总会像被贯穿一样的疼。
    那些画面她没有亲眼所见，却那么真实的放映在脑海里。
    多少次那画面在她梦里也会出现，梦里，她看见辛晨拿着满手的银行卡，一步步从房间深处走到门前，而梦里的自己抱住他，狠狠抱住他，一遍一遍告诉他，辛晨啊，别出去，求你了，别出去。
    可那是梦，现实残忍，他还是走出去，打开那扇门，放进了恕无可恕的罪恶。
    可惜那个时候，无论容雪，还是李灿，都没有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