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惭洛》岳然篇 (45)

    “洛……”岳然回头看着那张冷酷的俊脸,哽咽着险些说不出话来。
    风吹乱了两人鬓角的发丝,黑色的锦袍也飞舞得乱了轨迹,直到风停的时候,岳然才回过身来仔细看清眼前的男子,确定不是幻觉之后才收起了脸上的震惊。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惭洛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向前迈出一步站在岳然的面前,这才让岳然借着暗淡的烛光看清了他的脸。在脸颊的最边上,似乎有一个红色的印子,像是……像是婴儿的手指!
    “唉……”惭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转头调凯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今天你可是传出了一段要美人儿不要江山的佳话。”
    岳然淡笑,只是笑容哀伤,“才发生的事你就知道了,看来你的消息比我想象中的灵通。这皇宫里还有你的多少亲信?不过这些我想你也不会对我说,我只想问……她……还好吗?”
    “她……”惭洛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去,竟是转过身许久才重新开口说话,“她……很好。”
    惭洛的异样反应让岳然经不住开始怀疑起来,他急急的向前迈了一步,“听你的口气,她可不像很好的样子,是出了什么……”
    “事”字还没有开口,岳然猛地顿住,再看惭洛脸上的不自然和指印,他似乎明白了很多,可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那个冷酷霸道的惭洛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吗?他哽咽了,疑问梗在喉间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惭洛抬起头,点点哀伤弥漫天际,可那哀伤中是分明的幸福。
    岳然淡淡的笑了,笑容中透着些许的苦涩,惭洛变了,那种冷酷的霸气已经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一个女声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身后,那女子,薄纱覆面,只露眉眼,却足够风华绝代,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被锦被包裹了完全,看不清模样,似乎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竟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纤儿……”
    岳然哽咽着开口,目光落在那眉眼之上怎么也收不回来,没想到这样的夜晚里,竟然会再遇见她,只是如今,再见她的时候,心中似乎少了一点什么,到底是什么,他却也说不明白。
    惭洛一见纤漠出现,本就没有舒展开的眉头似乎又拧紧了不少,他急急的走到纤漠的面前,一把将她怀中的婴儿抢了过来,小心的抱在怀中,他冷冷的开口,“城墙上风大,你怎么将允儿带到这里来了。”
    纤漠的脸上依旧麻木,只是提到允儿两字的时候眼中的苍茫才淡化了一瞬,却波澜不惊的对惭洛说:“你不是生允儿的气躲出来了么,不带他来向你道歉,你肯回去么?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和孩子一般计较……”
    惭洛一手抱着允儿,一手牵着纤漠就往城下走,回头冲岳然低吼了一声,“城墙上风大,我们到下面说。”
    岳然听见低吼这才回过神来,是他的错觉么?眼前这个男人竟也会这般体贴细心,他真是那个眼中只剩下冷酷的君王么?愣了愣,他这才跟上了前面的一家三口。
    将守城门侍卫们打发开去,城墙下只剩下岳然几人,宫灯的光芒黯淡却将几人脸上的神色都照了个清楚,岳然的震惊,惭洛的扭捏,纤漠的苍茫。
    “你……”岳然的目光依旧落在前面的脸上,旁边的惭洛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岳然的话。
    “她很好,你放心,只是生出个儿子来有些调皮。”惭洛冷冷的开口,霸道的将纤漠拥进了怀中。
    对惭洛的霸道,纤漠已经习惯,可是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娇叱道:“然,你放心,我们都很好,孩子还不到一岁,喜欢手舞足蹈,小巴掌挥舞起来可算厉害着,连他爹也不是对手。不好的是你……”
    哀伤渐渐弥漫,为何只要纤漠一开口,那种哀伤就会顺着声音弥漫而出,也许那些受过的苦已经被埋藏在了深处,不知何时才能彻底的从生命里清除干净。
    惭洛也换上了一张沉重的面孔,“这次我们重新站在你的面前,是要提醒你几件事。一,一直在暗处保护你的人用的是他自己的方式,那种方式在他看来是保护,在你看来也许是伤害。二,能救历小月的只有先皇留下的无忧金牌,那金牌已经在她的手中,她选择不用,我想你能明白其中的情意。三,那宝图的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为何在你登基之后便流传出去,这里面的诡异你自己要多用些心思。”
    无忧金牌在历小月的手中。
    岳然听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几个字,忍不住向天牢的方向看上一眼,她,她……
    纤漠和惭洛见岳然满脸哀伤的模糊了视线,两人同时露出微微一笑,转身抱着允儿消失在了皇宫的夜色里。
    有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岳然收回视线的时候,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尽头。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这皇宫的某个角落里吗?看来这皇宫并不如看上去的这般狭小。
    天牢的湿冷,历小月已经习惯,可是今夜却冰凉了许多,她瑟缩在角落里,抬起头,从小小的铁窗往外看,巴掌大的一片夜空里,星光并不灿烂,却依旧挣扎着落下些许的星光。
    “爹,娘,月儿就快要来陪你们了,就快能和历家寨的兄弟们重新聚在一起了……”历小月苦涩的笑,笑到深处,眼泪夺眶而出。
    岳然站在铁栏外,看着狱中的女子泪流满面,心,狠狠地抽痛着。
    “小月……为何……为何不将无忧金牌拿出来?”岳然突然开口,将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历小月猛地吓了一跳。
    历小月回过头慌张的将眼泪擦干,这才抬起头来,依旧换上了那张冰冷的面孔,她撇撇嘴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不懂……”
    岳然有些疯狂了,双手握住铁栏不住的摇晃,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吼着:“我知道无忧金牌就在你的手上,只要你拿出来没人可以动得了你,你明明知道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也许以前他还在犹豫自己的感情归宿,他以为他该爱着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辈子的,他也不愿意违背伟大的爱情而爱上另一个女人,可是……
    可是……直到今晚见到了纤漠他才知道,这世上最伟大的爱情是追求幸福,而不是痴痴的守着一份永远也得不到的感情。
    他爱历小月!是爱,是很爱,不是喜欢,不是同情,而是爱!
    历小月仰起头与岳然对视着,狱中的空气湿嗒嗒的能透出水来,这其中也许夹杂着历小月的泪水,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哽咽了很久却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你说不出口吗?难道对一个人的感情就真的那么难以面对吗?”岳然吼到最后,声音里透出的哀伤让人的灵魂也跟着颤动了。
    历小月咬住下唇,眼泪疯狂的涌着,嘴唇颤抖了很久,像是爆发一般,她嘶吼出声,
    “那你呢?一直以来我是什么?我在你心中又算什么?毁掉了历家寨却又对我处处照顾,你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那什么宝图吗?我告诉你,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天牢里,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历小月哭喊的声音,她将头埋在膝盖间,看不见她的面容,可是那模样,孤单痛苦挣扎……
    岳然不住的摇头,握住铁栏的手,指节泛白,有那么一瞬,空气中的水汽似乎消散了,徒留满室的盈香而已。
    “我……爱你!”
    只三个字而已,岳然却说了很久很久,久到历小月险些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再抬起头的时候,岳然已经抽出腰间的长剑将牢门劈开,他一把将历小月涌进怀中,带着一般温柔一半坚信。
    “不管你信不信,历家寨的事与我无关!我爱你,只是爱你而已,我那么想找到宝图,也是想替你找出仇人!”
    潮湿的世界里,连火光也是冰凉的触觉,历小月突然觉得好冷,竟有些贪恋岳然的怀抱,瑟缩进他的怀里,不愿意松开一刻。
    眼泪越发的泛滥了,她好恨自己,恨自己竟然选择相信他的话,哪怕他的话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哪怕是忽略了历家寨的深仇……她只是抱着而已,抬头的时候,眼神迷离,痴痴的问:“真的……”
    “我岳然对天立誓!我爱历小月,历家寨被毁绝不是我所为!”
    岳然说着,竟然一口将自己的食指咬破,鲜血滴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绽放成一朵一朵耀眼的红色花儿。
    那红,刺痛了历小月的眼。
    她笑了,含着眼泪笑了,如果这一切都是谎言,那她……也愿意拥有这个谎言中的幸福,哪怕这谎言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也不会在乎!
    历小月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锦帕,锦帕只有半边,是娘亲留下的。她用白色的锦帕包裹住岳然留着鲜血的手指,动作温柔,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鲜血浸湿了锦帕,白色的世界里沾染上了红的颜色,可是恰恰是这样鲜明的颜色对比让岳然眼前一亮。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把将历小月正在包扎的手握住。
    “这是……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岳然似乎有些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禁不住的颤抖。
    历小月疑惑,抬起头怔怔的点点头,“这是我娘留给我和我大哥的,我们每人握有其中的一半,大哥……死的时候,我捡到了另一半锦帕,这是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了……”
    随着历小月的讲述,岳然的脸上渐渐的弥漫出了喜悦的颜色,他激动的重新将历小月拥进了怀中,“小月,小月……知道吗?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宝贵财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是说……这就是宝图?”历小月瞪大了眼,竟忘记了流泪。
    岳然点点头,“很有可能,不过到底是不是,还要看看才知道。”
    岳然锦帕从手上扯了下来,不仅不顾手指还在流血,而且还一口咬在了那伤口上,让鲜血流得更凶猛了一些。
    历小月疑惑,正要阻止,岳然却解释道:“别急,这银屡锦帕就是要用鲜血来祭奠才能看清上面的东西。”
    奇迹总是发生在人们难以预料的时候。
    不一会儿鲜血便将白色的锦帕彻底的染成了红色,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发生了。红色的锦帕上,竟然真的渐渐显现出一些东西来,岳然和历小月两人将锦帕凑近火光仔细看了看,两人都是满脸震惊的神色。
    那锦帕上,赫然是一副地图,地图上做了一些标示,而所有人在寻找的龙脉之处被一个圆圈勾勒了出来。
    火光摇曳,谁也没有看见在天牢长廊的尽头,一双满是阴霾的眸子将岳然和历小月的身影都装进了瞳孔之中,那些血雨腥风,在宝图现世的时候,也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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