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惭洛》岳然篇 (35)

    历小月累了,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中似乎有一个人替她关上了窗户。历小月想,一定是爹娘,是他们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守护着她。
    离岢将冰块放在历小月的头上,粗犷的脸上生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也许这个女子并没有他想象中坚强。一进宫就听说历小月刚才擅闯大殿的事,趁着大臣们陪皇上看烟火的时候,他就偷偷的溜进了冷宫,可是没想到自己看见的竟是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
    心,是疼痛的,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为了她心疼。
    烟火结束了,整个皇宫却并没有沉寂下去,不断响起的鞭炮声让整个皇宫都禁不住的震颤着。历小月迷迷糊糊的拧紧眉头,面上有些恐惧的意味,她往温暖的地方瑟缩着。
    离岢心一紧,犹豫了一下到底伸出了手将她揽入怀中。
    天亮的时候,历小月幽幽的转醒过来,大年初一,窗外是难得一见的冬日阳光。她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奇迹般的撑了过来,也许,真的是爹娘的庇护。
    米尔纳总是第一个来看历小月的人,带来的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在她面前陈麽麽显得很是乖巧,将药煎了恭敬的呈了上来。历小月自然没有忽略她愤恨却谄媚的嘴脸。
    药汁下肚,一股热流从肚中升起渐渐弥漫到全身,整个人出了一阵热汗之后全身都清爽了不少,历小月感激的对米尔纳笑了笑。
    “听说过纤漠的故事吗?”米尔纳坐在方桌上看着床上的历小月。
    历小月摇摇头,她只知道那个叫纤漠的女人是岳然用生命爱着的人。用生命啊,心,又腾起一阵微微的疼痛。
    “她是先皇惭洛的妃子,有着倾城的容颜,只要是见过她的男人,还没有不爱她的。可是,她的命运悲惨得让人无法想象,而她的坚毅也让人害怕。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美貌让我嫉妒得想抓狂,所以处处刁难她,可是她的反抗出乎了我的意料。赛马的时候,即使是死,她也不愿意输掉尊严。”
    米尔纳缓缓的说着,目光有些飘远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只是历小月不懂她为何突然向自己提起了纤漠。
    “知道吗?你和她的身上有一样的东西。”米尔纳顿了顿,看着历小月不解的表情才接着说:“坚毅,那种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认输的坚毅。”
    历小月迷蒙,怔怔的看着米尔纳,眼神越发的疑惑。谁知米尔纳却突然笑了,“呵呵,也许是因为这同样一份坚毅感动了我,所以对你,我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米尔纳离开之后,历小月一直在想她说的话,她和那个叫纤漠的女子身上真的有相同的地方吗?如果是,那岳然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份坚毅才会对她特别,其实他对自己并不是如自己期盼中的一样还有一抹情意存在?
    历小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即使岳然对她的好也不是因为她……
    安静的世界里,人的思绪总会不自觉的飘远,历小月不知道自己究竟沉静在怎样一种世界里,她只知道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黄昏。三天来,岳然没有传过一点消息到冷宫,就好向冷宫是隔绝于整个皇宫的另一片天地。
    身体恢复得比历小月预料的要快,她悲哀的用一句话来解释,可怜的人才会自己拼命的恢复,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来帮助自己。
    有些眷恋夕阳的天空,历小月撑着虚弱的身子来到院子里,只是想静静的看看那些不停变换模样的云彩而已,可是刚站了一会儿,陈麽麽竟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陈麽麽手中拿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而她的表情也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将那种阴狠和狡诈都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她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走到历小月的面前。
    “这是主子给你的信。”陈麽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又转身走了。
    历小月疑惑,犹豫了一下才打开了那封信,信里只说了几句话。“想知道灭历家寨的仇人是谁,想报仇的话,今晚子时梅林见。”
    心中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总之历小月的手有些禁不住的颤抖,看来她选择留在皇宫里是正确的,历家寨被毁和那张什么宝图都与皇庭有关。只是她没有想到陈麽麽竟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看来她对自己的刁难也并非是那么简单。
    深夜的梅林里有种幽暗的感觉,听那些长舌的宫女说过,梅林里曾经死过不少的人,不管是妃子还是宫女都会选择一些幽暗得没有光线的地方死掉吧。
    凉亭内,历小月裹着厚重的棉袄站着,苍白的脸色在高挂的灯笼下被烛光映衬得更加白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女人打着灯笼走了过来,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一点飘飘荡荡的光亮,那场景到有些恐怖。
    打灯笼的女人用披风盖住了头,头埋得有些低,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走进凉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再抬头的时候让历小月惊得瞪大了眼。
    “是你!”历小月惊呼,脸色成了惨白。
    诺妃娘娘笑了,嘴角的笑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对,是我。”
    冷风吹过,亭子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却是黏着得化不开半分,许久之后历小月从震惊中回过身来才开了口。
    “陈麽麽叫你主子,我想不单是皇宫里的主仆关系那么简单吧。”
    诺妃娘娘笑了,“聪明!既然找你来,就没打算要瞒着你什么,不错,陈麽麽从进宫开始就是我的人,不,准确的来说,她是我们安排进皇宫的人。”
    “我们”,历小月并没有轻易的忽略这两个字,不过她没有开口,她知道诺妃娘娘会说的就一定会说,她不想说的,就是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我知道你是谁,全天下的人都在寻找你的下落,历家寨的小姐历小月。”诺妃娘娘嘴角勾起笑,头微微的仰起,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也知道历家寨为什么会被毁,而毁掉历家寨的人,我自然也知道……”
    历小月的拳头渐渐握紧,面色逐渐苍白,直到现在她也还没有从历家寨那场大火的阴影中走出来。
    “你知道?毁掉历家寨的是谁?”历小月的声音很冷,尽管压抑着怒气可是却掩盖不了那种浓郁的恨意。
    诺妃娘娘回过头,寒冷的夜风吹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笑容恐怖。
    “就是当今的皇上,岳然!”
    岳然……
    历小月瞪大眼睛,有些激动的一把拧住了诺妃娘娘胸前的衣襟,“你胡说!谁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他!”
    不会是,不会是,不可以是!
    历小月的手有些颤抖,脸色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惨白一片。喉头滚动,她有些站不稳的感觉,那些遥远的记忆像鲜血一样正一点一点的往外渗。
    “哼!”诺妃娘娘冷哼,“不可能?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不可能。一直将你带在身边不就是因为那张宝图吗?你以为这世上还有谁那么迫切的渴望找到那张图,还有谁能一夜之间将历家寨灭得干干净净,却独独留下了你这个活口?除了皇族的势力,谁还有这种能耐?”
    原来灵魂颤抖的时候,会痛!历小月僵硬的松开手,神情有些恍惚,诺妃娘娘说的话句句都击中她灵魂的要害。的确,想要一夜之间灭掉整个山寨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除了夜囚,岳然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人。
    当初一直想不通夜囚既然要灭掉历家寨为何又要几次三番的夜探历家寨,那不是打草惊蛇吗?这些问题历小月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人总是喜欢选择轻松的东西来逃避,残忍的事实又有谁愿意去相信。
    “凭你的片面之词,你以为我会信?”历小月咬紧牙强迫自己镇定。
    “哦?你不信?”诺妃娘娘似乎早就料到历小月会这么问,却是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她举起在历小月的面前,得意的看着历小月渐渐扭曲的脸。
    诺妃娘娘手中的是一封血书,是写在衣服的布料上的,而那笔记是历小月认得的,那是历何音的笔迹。她一把将血书夺了过来,巴掌大的一块布料,正是何音穿的衣裳,而布料上用鲜血写了两个字“岳然!”
    历小月想到了那日和历何音一起去见那个神秘女人的时候,历何音为了救自己而用身体挡住了大门,从屋里传来的刀剑声似乎就在耳旁一样。
    眼泪模糊了视线,可是她却不能哭。握着那张血书的手渐渐收紧,历小月的脸上换上了坚毅。
    “怎么样?现在可以和我合作了吧,为了……共同的敌人!”诺妃娘娘的笑依旧温柔,比春风还温暖了几分。
    只可惜,当心麻木的时候,不管是温暖还是寒冷都已经感觉不到。
    “好。”
    历小月将血书收进怀中,心,狠狠地抽痛。
    正月十五,潇湘城里都挂上了各种各样的灯笼,大街上来往行人的脸上也挤出了一抹抹笑容,整个潇湘城都弥漫在一种喜庆的氛围之中。而皇宫也不例外,元宵佳节自然是要热闹一阵的。
    天还没有黑透,诺妃娘娘就派人送来了衣物,大红色的绸衣比新娘的嫁衣还要艳丽。抹上胭脂和朱红,历小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倒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取了一方薄纱覆在面上,遮住了容颜,独独让一双大眼夺取了所有的光彩。
    元宵佳节,既然是离不开花灯的,今天的皇宫盛宴设在了御花园里,有上千盏花灯围聚而成的小天地在夜晚来临的时候绽放出一片璀璨。文武百官围着一个竹台坐了下来,桌子上摆满了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丝竹声声,舞步漫漫,那场景好一个热闹非凡。
    岳然坐在最上方,左右坐着诺妃娘娘和米尔纳,他目光慵懒,随意扫了一眼那些挤出笑容的大臣们,眉头紧紧的拧起,举起酒杯肆意的喝着。
    只见一名女官举起一根金属的鼓棒敲到在一张金属面具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顿时现场沉静了下来。乐师们奏起了清幽的调子,烛台上的舞姬们也渐渐退去,众人正疑惑,却见一名红衣女子旋转着舞步上了竹台。
    黑夜里的一点红,因为烛光的映衬而变得耀眼,旋转、长衫、飞舞、灵动,那样的舞蹈带着一点阳刚却又不失浪漫,尤其是半遮的面容,神秘却又露出一双夺人心魄的大眼。所有的人看着那红衣女子,险些忘记了呼吸。
    手中的酒杯落下,溅出的美酒沾染到身上却浑然不觉,岳然喉头滚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以来在心中盘旋不去的,不就是那双带着坚毅和不屈的眼睛吗?
    他认得的,是她,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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