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惭洛》岳然篇 (31)

    直到出了潇湘城,马车才停了下来,泯沣走到马车的侧面,弯腰将马车的底座从两边拉开,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赫然是伤重的离岢。历小月惊呼,赶紧将离岢扶出来,一摸他的额头,滚烫得让人心生恐惧。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跟我回敬云堂再说。”泯沣帮忙扶住离岢,目光却看向远处,山隐隐天开阔,向北五十里就是敬云堂的地盘。
    “不,我要带他回去。”历小月毫不迟疑的开口,有些不忍心看站在旁边的泯楠,他的目光里失望显而易见。
    泯楠有些着急,向前两步拉住历小月的衣襟,“月儿姐姐,我们敬云堂里有很好的大夫,只要将他带过去一定能救他的。”
    历小月淡淡笑了,抬起手摸了摸泯楠的头,“太远了,他来不及,潇湘城里就有最好的大夫……而且,我想他也是一定要回去的。”岳然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的消息,这句话历小月自然是没有说出口。
    “泯楠,随她吧。你欠她的算是还清了,我不需要朋友,你也不需要,懂吗?”泯沣一把将泯楠拉了过去,身子站得笔直,冷酷的目光丝毫没有因为泯楠脸上的哀求而动容过一瞬。
    泯楠低下头,将脸上的委屈掩藏了去,才十二岁的他已经懂得了什么事奢求。不知怎的,历小月有些不忍心看泯楠的模样,她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拍了拍泯楠的肩,“泯楠放心,只要等他的伤势好起来,我会去敬云堂看你的。”
    “真的吗?”泯楠激动的仰起头,目光闪烁着渴望。
    历小月点点头,笑容温柔。她不知道,这样温柔的笑容刺痛了泯沣的眼睛,他迫不及待的拉着泯楠的手就上了马车,连头也不曾回过一瞬。
    车轮转动,驿道上响起了错落的马蹄声,泯楠掀开车帘探出小脑袋,不断的向历小月挥手,他拼命的吼:“月儿姐姐说话要算话,一定要来哦!”
    “一定。”
    历小月点点头,声音哽咽着风里,“泯楠,你也是需要朋友的,你也有权利交朋友……”
    驿道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扛着一个男人不断的向前走,步子很慢可是每一步都走得义无反顾。远处的夕阳渐渐往下掉,两个重叠的身影被阳光渐渐拉长,投影在灰白的石板路上,仿佛能被风吹动,竟是摇曳不止。
    对离岢来说,也许只有他自己的府邸才是最安全的,历小月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离岢送回将军府,至少这里,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疗伤。
    夕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时,历小月驮着离岢的身体到达了将军府,抬眼望“离府”两个大字就在眼前,一直紧咬住下唇的皓齿才松开,因为用力,嘴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响大门后,历小月终于支撑不住的靠着墙滑了下去。
    一名老者拉开大门,看见倒在地上的历小月和离岢,顿时惊慌了起来,转身奔跑着大叫“将军回来了,将军出事了……”
    空气中荡漾着一种莫名的香味,似花香却又不完全相似,似酒香又没有酒香的醉人,可是这样的香味却能让人紧绷的神经一点点的放松下来。一名丫鬟守在房中,不时的往香炉里加着香草,那种特殊的香味正是从香炉中弥漫而出的。
    床上,历小月安静的躺着,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的拧紧。
    一身灰衣手拿折扇的男子推门走进房中,丫鬟见了赶紧向他行了一礼后退出了门去。岳然走近了就看见历小月微蹙的眉头,忍不住抬起手,将食指置于她的眉心处,指尖的触觉竟是坚毅。
    “小月……”
    岳然一声呢喃,心中有种抽痛的感觉。幸好他微服出宫来了一趟将军府,本想是来让离岢打探历小月的消息,却不料一来就听说离岢受了重伤,而且是被一个女人背了回来,他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就是自己要找的月儿。
    握着折扇的手渐渐收紧,他岳然,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自己的女人?
    岳然一惊,心中的想法让他自己也觉得恐怖,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她视为了自己的女人?
    历小月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趴在方桌上沉沉睡去的男子,阴柔的脸,却美好如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她只知道,这一睡将那些疲惫都敛去了八分。
    她难以置信的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看见的人真的是岳然才慌张的下了床,连穿鞋都顾不上,可是走到他身后,却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可笑,她这是在激动什么?
    岳然很美,比女人更美,这点历小月是一只知道的,可是尽管如此她却依旧无法控制的被他吸引了视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安睡着的脸,冷酷散去了几分,阴柔也变换成温柔,那模样,比孩子可爱。
    历小月看得有些痴了,傻傻的看着,一看,竟是半个时辰,直到地板的冰凉侵入脚心,她才准备转身穿鞋。
    “以后不准不辞而别,更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岳然突然睁开眼,微微回头看着历小月的背影,早在她下床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他有些好奇,当看见他的时候,她会惊讶成什么模样。
    岳然笑了,她的慌张和急切,让他心中的阴霾也湮灭了不少,他喜欢她因为看见他而激动的脚步,喜欢她傻傻的盯着自己移不开目光。
    不知不觉,天已经冷了个透彻,早晨起来的时候,打开门,竟然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将身上的衣服裹紧,历小月才迈出步子走出了房门。喝出一口热气,白色的烟雾腾起了又散开,看着飘舞的雪花,历小月渐渐迷失了思绪。
    “天冷了。”岳然突然出现在历小月身后,将手中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不经意间触到她冰冷的脖颈,眉头一皱,将披风更是裹紧了一些。
    历小月没有说话,只是刚才心中的冰凉似乎在岳然出现的时候温暖了一瞬。转眼间已经在离府住了半个来月,这半个月下来,离岢的伤势总算是控制住了,虽没有生命的危险可是意识仍然还处于昏迷之中。
    岳然自从历小月回来那天之后也没再来过,她险些以为,他已经将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事都忘记,没想到他却在毫无征兆之下再次出现。
    历小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出手,当一片雪花落在手心里之后,才哽咽着开了口,“如果我说我身上没有什么关于龙脉的图,你信吗?”
    “信。”岳然毫不犹豫的开了口,“可是,我信,天下人会信吗?而且,你以为现在所有人都在寻找这张图,这件事真的就只为了一张图吗?”
    历小月疑惑,转头看着岳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觉得整件事有些诡异吗?几十年没有出现过的图竟然在历家寨出现,而且关于你和历何音握有图的消息又是谁放出去的?这些你难道都不怀疑吗?”
    岳然的一席话,在历小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的确,这一切更像是一个局,而不简单的像是争夺一张图。
    院子里募的刮起了一阵风,吹乱了雪花飞舞的轨迹,历小月眯起眼,竟然看不清雪花飞舞的方向。她只记得,岳然离开前说了三个字。
    “回宫吧。”
    回宫?历小月忍不住笑了,笑容在雪白的世界里显得苍白无力,他这话好像在说皇宫才是属于她的归属一样,可是,皇宫对于她来说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长白山的千年人参是岳然来的时候带来的,听说是进贡来的珍品,就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到几根,入了药给离岢服下,第二天他竟然真的奇迹般的转醒了过来。
    历小月站在离岢的床前,看着床上苍白的男人,心中五味在陈,离岢是个有才能的人,可是她却看不透他。
    离岢的脸色恨白,白得比窗外的雪还恐怖了几分,他睁开眼,看着床前的历小月嘴角泛起了一抹笑,尽管无力,可是却依旧灿烂。
    他哽咽着,声音几不可闻,“我以为我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朦胧中,似乎感觉到一个人背着我走了很久很久……”
    历小月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走近了,站在床边,弯腰将嘴唇凑在了离岢的耳边,“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背叛岳然,不要……让他受伤。”
    历小月说完转身走了,只是转身的她没有看见离岢脸上的惊讶和哀伤。历小月的背挺得很直,白色的狐裘穿在她的身上很合身,可是这一刻映在离岢的眼中却耀眼得不敢让人直视。
    “好。”
    在历小月拉开房门,冷风灌进的时候,离岢哽咽着说出了这个字。其实,历小月不是怀疑他,只是直觉告诉她,也许,离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只是试探一下而已,却没想到离岢的回答竟然给了她默认的一个答案。
    只是,离岢又是属于哪一股势力的呢?
    将整个人泡进热水,任浴盆中的水汽弥漫着荡漾,再次破水而出的时候,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事情抓不住一点的头绪。
    天刚亮,当总管带着一队侍卫来到离府的时候,历小月才知道那天岳然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要接她入宫了。
    大厅上,离岢坐在主位上,脸色还很苍白,可是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再加上练武之人的恢复力,所以一听到皇宫里来人他就让人扶着自己来到了大厅上,原本合身的长袍裹在他的身上,此刻显得有些松松夸夸。
    历小月坐在他右手边,似乎对这件事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只是端着茶在慢慢的品着。
    “皇上已经说服了大臣让月妃娘娘回宫?”离岢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让丫鬟们替太监总管看座。
    “可不是?皇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大臣,还好上天的恩赐,现在天灾都得到了控制,这才有了好的借口。这不,今天早朝才决定接月妃娘娘回宫,皇上就迫不及待的让奴才来接月妃娘娘了。不过因为月妃娘娘本是在太庙祈福,这下又出现在将军府,这件事不宜张扬,所以皇上才派属下秘密前来,排场上还请娘娘多担待。”
    太监的声音永远都透着一种诡异,没有男人的粗狂也没有女人的妩媚,却依旧要搔首弄姿的卖弄。历小月扯出牵强的笑容,“公公严重了,倒是麻烦公公特地跑这一趟。”
    “不敢不敢,娘娘说这话可是让奴才折寿了,娘娘现在可是天下的功臣,这次太庙祈福可是为天下人做了大功德呢。连诺妃娘娘听说您要回宫都特地准备了酒宴为娘娘您接风洗尘,奴才跑这一趟也是奴才的福分。”公公站起身,不断的向历小月作揖。
    诺妃……历小月险些忘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容却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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