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惭洛》岳然篇 (27)

    “你买的女人……”岳然的声音越发的冷了,风吹乱了他的刘海,再抬起头时,眼中的阴狠让人不敢直视,他挑眉,“如果她是我的妻子呢?作为她相公,我有那个资格叫你放下了吗?”
    “相公……”聂琼宇抱着历小月的手逐渐收紧,手上的力道隐约流露出他的怒火。低下头,历小月已经闭紧了双眼,眼角无声的泪已经证明了一切。
    心,不知为何抽痛着。
    聂琼宇突然的松了手,将历小月狼狈的摔在了地上,看着她眼角的泪,他猛地抬起了头,抽出剑向岳然的方向冲了过去。
    两个同样坚毅的男人,势均力敌,却是谁也不会后退半步。
    那些风,何曾像现在这般呼啸,历小月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摇晃着身子看着那两个男人交缠的身影。长剑碰上折扇,发出金属碰撞的破空声,渐渐的,那声音落在历小月的耳中有些模糊了。她柔柔眼,竟然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岳然的身手不差,可是毕竟在朝事物繁多,武艺并不是他的强项,所以比起常年靠打打杀杀吃饭的聂琼宇自然有些不足,更何况,许是天意,在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几名身穿黑色劲装的黑衣人竟然出现。
    在聂琼宇嘴角勾起一抹笑,一个跃起便退到了历小月的身旁,而那几名黑衣人迅速向岳然冲了过去,将岳然团团的围在其中。
    “我们走。”聂琼宇向历小月伸出手,嘴角的笑,笑容温柔,可是眼中却是一幅害怕受伤而闪躲的目光。
    聂琼宇的手很白,十指纤细,不像是练武之人的手,此刻它僵在空中,被寒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
    历小月一怔,不禁转过头看向岳然的方向,岳然正在和那群黑衣人缠斗,可是目光却不时的投了过来,猛地便和历小月撞在了一起。天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他也看见了聂琼宇的手,那样的纤细,那样的白,刺痛了他的眼睛。
    “别走!”
    只有两个字,对岳然来说,却不知道是请求还是命令,他只知道,他不敢想象历小月要是真的将手交出的时候,他会怎么样……
    风,停顿了片刻。
    历小月埋下眼,手缓缓的抬起,碰触到聂琼宇的瞬间,她看见了聂琼宇眼中因为激动而绽放的绚丽,可是同时……余光里,她也看见了一片血红,那是岳然一阵失神被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划破了手臂。
    鲜血是红色的,历小月不敢看,也不敢回头,任聂琼宇拥着自己的腰起起落落迅速离开那院子。身后那些刀剑碰撞的声音,她不想听,可是这辈子,她也绝对忘不了了。
    原来,这就是夜囚的总部,潇湘城东面,一座表面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大宅。门口两根圆柱上的朱漆已经斑驳了不少,连大门也显然是上了年月,门口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一身粗布灰衣,正蹲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不断的从烟袋里取出草叶烟添到烟斗里。
    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挂在大门旁的两个打灯笼洒下晕黄的烛光,将那老者的面容映出几分温暖的颜色。募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老者并不惊慌,仔细一看,赶紧将手中的烟杆放下迎了上去。
    “琼宇公子,您回来了。”老者恭敬的向聂琼宇行了一个礼。
    “恩。”聂琼宇这才将搂着历小月腰的手放了下来,却对那老者说:“将东厢的客房收拾出来,准备些酒菜。”
    那老者一听,脸色顿时一变,那东厢可是聂琼宇住的地方,而东厢里,向来是府里的禁地,没有聂琼宇的允许谁要是敢乱闯一步就会身首异处,更别说有什么人能尊贵到住进去。从他知道聂琼宇以来,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东厢里住过别的什么人,更何况,还是女人。
    老者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历小月一眼,这样的美貌到是世间少有,也难怪能让琼宇公子另眼相待。老者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就将大门打开。
    门一开,就轮到历小月吃惊了。没想到表面再普通不过的一栋宅子,竟然可以大成这个地步。聂琼宇进了门就将历小月交给了一名丫鬟,而他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在丫鬟的带领下,历小月仍然被那些穿来扭去的道路迷失了方向,到最后,她已经分不出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夜囚的院子里,没有花,满眼望去只有夜色下隐约的草木,却连一朵花儿的痕迹都没有。也许,这种充满了黑暗的地方,是生不出灿烂的花儿的吧。
    长廊上,丫鬟和历小月正不快不慢的迈着步子,迎面却走来了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色稠衣,脸上妆容艳丽却不俗气的女人,女人不过二十来岁,眉眼中都透着一股温柔的气息,再加上她姣好的五官和淡雅的气质,即使在黑夜里,她的美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绿,她是谁?”女人淡淡的开口,目光落在历小月的脸上,看不出里面的喜怒。
    “回碧茵小姐,这位姑娘是琼宇公子带回来的……朋友。”丫鬟小绿想了很久才想出“朋友”这两个字,脸上也是写满难以置信的神色,琼宇公子……似乎没有过朋友。
    “哦?”碧茵提高了音量,看着历小月愣了一瞬,随即脸上弥漫出一抹淡笑,她冲历小月点点头,“我叫碧茵,你叫什么?”
    “厄……”历小月犹豫了一下,才吐出两个字。“月儿……”
    客房内只剩下历小月一个人,门窗都关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锦被,陌生的桌椅,一切一切对历小月来说都是冰凉的触觉。走到床边,就着锦被坐下,软绵绵的感觉让人的心也不禁放松了一许。
    烛台上,招摇着变幻的火苗里,历小月仿佛看见了岳然,那场景,黑衣人的剑从他的手臂上划了过去,洒下一阵滚烫的鲜血。
    历小月的手不知不觉抚上脸,许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那阵滚烫的鲜血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敲门的声音响起,才将历小月的神思拉了回来。
    “月儿,是我。”
    门外传来碧茵的声音,历小月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门打开。门一开,就见碧茵微笑着一张脸,手中用托盘呈着几样小菜。
    “刚才在院子里碰见小月,见她正拿着酒菜往这里来,就自告奋勇帮忙送过来了。”碧茵扬着笑,不等历小月说话,她就自顾自的往里走,将酒菜放在桌子上,她却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面前的这个女人,历小月看不懂,刚才在院子里只是和她一面之缘而已,她似乎有些热情过度了。而其,她脸上的笑,过于的灿烂,灿烂得让人忍不住怀疑它的真实性。
    “坐啊,你别和我客气。既然来了这里,你是客我是主,我会好好款待你的。”碧茵貌似纯真的眨眨眼,一双眼睛明明是干净的,可是历小月却怎么也看不见里面最深处的地方。
    直觉告诉她,碧茵是话中有话,她的意思,是说她是这里的主人?或者说是女主人?真正的意思历小月不得而知,也没有兴趣玩女人之间搞笑而幼稚的游戏,索性随手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只是面对碧茵,她却没什么话说。
    房间里沉默得有些恐怖,烛台上的蜡烛平静的燃烧,让烤化了的烛油往下坠,堆砌成瀑布般的层叠。门开着,偶尔冷风将烛火吹得乱了轨迹。
    聂琼宇走进房间,却看见碧茵和历小月两人面对面坐着,眸子中有些复杂的东西在流转。
    “琼宇哥,你回来了,碧茵好想你。”碧茵站起身,一下扑进琼宇的怀中,那模样像是见到分开已久的恋人。
    聂琼宇僵硬着身子,并没有回应碧茵的热情,只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历小月的方向,当看见历小月面无表情的模样,又不知心底是庆幸还是哀伤。
    “你怎么会在这里?”聂琼宇将八爪鱼一样的碧茵从身上扒了下来。
    碧茵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见历小月正看着他们,她脸上的笑迅速绽放到极致,她指着桌上的菜,“我替你们送酒菜来啊。”
    “哦?”聂琼宇凝眉,走到桌边,扫了一眼那桌酒菜,脸色猛地一变,转身一把攫住了碧茵的手,狠狠的低吼道:“你敢下毒?滚!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聂琼宇手劲很大,碧茵的手腕瞬间就乌黑了一片,她吃痛的叫了一声,难以置信的看着聂琼宇,眼中的哀伤显而易见,她狠狠的一口咬在聂琼宇的手上,挣脱开他的束缚,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大门。
    院子的门口,碧茵的脚步顿了顿,再回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从客房里弥漫而出的点点烛光。
    眼中恨意凝聚,从来没有,聂琼宇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客气的,不熟络也不生疏,可是这一次,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冲自己发火,甚至,不去辨别其中真伪……
    “她并没有真心想害我。”历小月用筷子夹起了菜,那菜因为染了毒,细看的话,有些黑紫的颜色。“要是她真想害我,不会用这么粗劣的手段,也不会从进门开始,等了这么久却从不劝我吃菜。”
    聂琼宇拧紧的眉头更堆叠成了峰峦,拳头渐渐的收紧,目光却移向门外,院子里很黑,碧茵却已经走远。
    “饿了吧,我让人给你换一桌酒菜。”聂琼宇口中说着,人已经开始往外走,面上的表情带着点哀伤让人看不透彻。
    “恩。”历小月并没有拒绝,要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应付明天以后的事不是吗?因为今晚的事,她知道碧茵一定会心存芥蒂,这夜囚大宅里的生活还没开始,就注定不会风平浪静。
    午后的阳光明明是带着慵懒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夜囚大宅里,阳光像是偷了懒,怎么也照不进半分来,从室内到院子,到处都是一种阴沉沉的氛围,再加上大宅里的家仆都是一身黑衣,丫鬟也是穿着灰色的的布裙,所以阴沉的气氛更是浓郁了不少。
    历小月不喜欢这样一眼望过去都是灰蒙蒙的颜色,可是在院子里走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处可以被阳光照到的地方。而且更让历小月不满的是,不管她走到哪里,身旁总是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黑衣人手拿长剑,颇有一种保镖的意思,可是他不是保镖,他只是历小月在这宅子里的指路人,哪些地方能进,哪些地方不能进,他都不会给历小月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碧水波涛,被风一吹,竟是粼粼闪耀的绚丽。历小月站在人工湖的岸边上,看着湖中随着微风起起伏伏的莲叶,任耳旁的发丝被吹了个凌乱。
    “你喜欢莲?”
    碧茵募的出现在历小月的身旁,只是今天的她是一身黑色的劲装,头发也是扎起了马尾,似乎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手中的剑虽然稳稳的在剑鞘里,可是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道却逃不过历小月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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