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璕墨羲》第262章 东域客人（上）

    一号码头。
    其实“码头”的定义并不准确，因为码头是对船只靠岸地方的称呼。当初建造这里的建筑师对于这个两不像的停靠点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新奇的名词，因为作为连接黑铁城的第一条空中铁轨，作为铁轨的停靠点本应是沿用“某某站”这样的称呼，但哪里的站台会在半空中呢？遂再三权益下，建筑师用了码头这样显得大气点的词。
    一号码头与其余用于运输物资的码头不一样，作为第一条铁轨的停靠点，是用于接见外域的皇宫贵族，来这儿的铁车保留着蒸汽驱动而非是野蛮的重力惯性驱动，为了就是保证客人的舒适度，可以说除去车厢的节数，和西域的蒸汽火车没有任何区别。
    久违地，这个废弃已久的码头尽头停着一辆马车，穿着黑色长衣的男人依靠在一旁，目光被远方传来的轰隆声引去，他起身离开，猛地一脚踢在栏杆上。栏杆摇摇欲坠，铁锈震裂开来，男人不满地咒骂道：“为什么这个鬼天气我们要在这里等东域来的混蛋，已经两小时了。”
    他指着天际遥远的小黑点，然后笑道：“唉，天龙你说该不会他们也跟那帮家伙一样突然落下去吧。这条铁轨可是有近五十年没运行过了，都没人检修，谁知道南域人造的东西会不会坏，本来南域人就是以豆腐渣工程著称。”
    被称为天龙的男人抽着一根细细的烟，他吸了一口，然后也从车前起身。冷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他剑锋般的长眉。他的英俊中透着些女人的美丽和柔气，和大多数北域人不一样，没有那种粗犷的身材和剽悍的气质，清秀的面孔令他看起来倒是像极了南域的教书先生。在他身上唯一能够找到的北域痕迹，只有考究长衣上的红色龙图腾，可以从中推敲出这个男人出身与那个古老的北域部落。据说他们的祖先身上流淌着高贵的龙血，不仅仅能够和龙平肩作战，甚至能够使用龙的力量。
    但是这种野谈和东域那些二流说书先生写出的二流故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龙知道守一是个急性子，不然他们师傅也不会给他取一个这样“不北域”的道家名字。师傅并没有告诉他们东域人确切的到达时间，由于是师傅的叮嘱，他们不敢怠慢所以早早来这儿等候，可这样的鬼天气无疑对于等待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寒风之中苦等最容易消磨人的耐心。
    当天龙想说些什么安慰自己的同伴之时，车内却传来一道呵斥声。
    “守一！”
    天龙惊愕地朝着车内望去，愣住了。守一冷汗直冒，连忙收敛自己粗鲁的行为，放过了那些可怜的老旧栏杆，恭恭敬敬走到自己同伴身边，然后道歉，抱歉，姜女大人，我失态了。
    望着这家伙窘迫的神色，天龙暗地里不禁笑出声，果然要治这家伙还是得小姐。与此同时，他不禁开始对来这自于东方客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尊贵的客人值得小姐为此动怒呢。希望不要令自己失望吧，听别人说，东域人可是很强的啊！
    “天龙，他们大概还要多久到？”车内的姜女大人问。
    天龙望向天边已经看得清楚轮廓的铁车，估摸了一下时间，答道：大概还需要五分钟。
    “那我们简单地准备一下吧，总得有个像样的欢迎仪式，即使我喜欢一切从简。”说罢，车内的人推门而出。
    车门打开，鞋跟声入耳，清脆响亮。竹伞缓缓推开，伞下的“美人儿”探出了头。愣住的天龙陷入某种不可解的迷茫之中，他如同中了魔怔般用东域短语说，忽见花开。
    “什么……忽见花开？”姜女皱眉，不解地问。
    姜女大人，真漂亮啊！一边的守一大力赞赏。面对姜女大人的质问，不知怎地，天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支支吾吾大半天还是没能解释清楚，最终干脆选择没有回答。
    忽见花开，这是他突然想出来的短语。在竹伞露出，伞下的面容缓缓映入眼帘之时，他忽见漫山遍野的花盛开在自己眼前。他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美与心情，只得用一个简单的词描述此刻发生的事。
    姜女并未理会失态的天龙，自顾自地走向码头尽头，望向远方的黑点。守一蹑手蹑脚地凑到天龙跟前，然后猥琐地在自己胸前比了比，望着姜女的背影叹道，原来这么有料啊。颇为意外地，一向以正经示人的天龙附和地点点头。守一哈哈一笑，用胳膊肘打了打他的胸膛，忘掉了之前的郁闷，欢快地吹起了口哨。
    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姜女大人是永远笼罩在宽厚白色麻衣中的女孩，如果忽略掉她尊贵的身份，一旦在人群之中走丢，她是丝毫不会发现的普通人。在万千的花朵之中，她就是那束低垂着的野花。很自然而然地，你会忽略掉她作为女孩的美，只会因为她尊贵的身份将其奉为女神。
    可现在，当这多花因风微微扬起之时，群芳妒。
    她穿着东域服装的样式，大口袖子，岔开的青色长裙有着别样的朦胧美。微微露出的胸口，肌肤莹白。高高的鞋跟令她身子整地挺拔起来，她打着伞，孤独地望着远方，似乎与世隔绝。
    一位活在画中的女人。
    “真漂亮。”
    “但不是为我们打扮的啊，说不定那东域人里头有姜女大人的情人呢。”守一哼哼唧唧。
    天边的方向传来了轰隆的声音，宛如惊雷。黑点越来越清晰，它宛如巨兽一般携卷狂风而来。码头的长灯开始亮起，照亮这头狰狞的黑色巨兽。老旧的铁轨发出刺耳的声响，因为车轮和轨道的距离摩擦，远远便可见刺眼的火花。
    很快的，天龙和守一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和之前那帮家伙一样，这辆铁车失控了。它正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这里驶来，不同的是，这一次可没有任何结界师能护住他们。
    “快离开这里！”第一时间，天龙着急地朝着姜女大人大喊道。
    姜女丝毫未动，微微可听见，她说，这会是一次印象深刻的欢迎仪式。
    她旋转自己手中的竹伞，然后将其扔出。刹那，那把竹伞如同利箭离弦而出，甚至带着破空的声音。竹伞微微地插在铁轨一端，伴随更为刺耳的轰鸣声，铁车的速度开始因为一股强大的制动力变缓，在行驶至姜女面前之时，最终消减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