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璕墨羲》第252章 先生议会（下）

    “谢东，那么你的计划呢？你总该不会让自己变成冰块儿在地狱的岩浆里说冷笑话。”席间，某人问道。
    孙子文抬头，朝着声源望去，那是自己的二爷。听上去像是询问，但却是十足地质疑口吻。终于到我上场了么？
    “为何不给大家说说你的呢，孙一峰，我相信你不会对此毫无准备。”谢东微笑。
    短暂的沉默，孙一峰迟疑了一会儿，但旋即他压下心中的顾虑。谢东让了一个先手，他不可能不把握。他拍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孙一峰转身看向后排的某一个位置，所有人的目光顺着望去，这才注意到孤零零的后排坐着一位年轻人，当他起身的那一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笼子里扑出来一般。
    在场有不少人认识这位年轻人，因为他的父亲是那位棋圣。不过和他儒雅内敛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他走过长长的阶梯慢慢在阴影之中显现，让人误以为是他割裂了阴影，闪耀得令人眩目。他丝毫不掩饰自己，骄傲就刻在自己脸上。
    孙子文的出场显然有些出乎他二爷爷的意料，因为他一直叮嘱对方一定要内敛，在座的某些老人可是喜欢谦逊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不过他这股子骄傲气质征服了绝大多数人，东域人骨子里可就是有一个傲字啊。孙一峰拍拍自己孙子的肩膀，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孙子文，或许是孙家最优秀的一位，甚至可以说超过他的父亲。在文启学院的武试之中，轻取第一……”
    “可恕我直言。”有人打断了孙一峰，众人循着声望去，那是一位还留着长辫子的老人，身着古朴的麻色袍子，一双不知道踩了多久的黑色布鞋。他就像是时光的幽魂，穿越了几百年来到这里。孙一峰肃然起敬，对方的辈分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长辈”二字就能说得清。他要争取的，就是这群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怪。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不过是在过家家的游戏之中获得了第一。”这位老先生丝毫不客气，尖锐的口吻没有留任何情面，“诸位，我们需要的是一位英雄，一位能够将白矖的头砍下来的英雄。而不是一个在学院女孩面前耍酷，吹嘘的纨绔子弟。”显然，这位老先生对孙子文的第一印象并非很好。在他看来，这个张扬的年轻人本质和那些通过装酷吹嘘的执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孙一峰强忍住怒气，这哪里算的是苛刻的批评，简直就是侮辱。但他不能发作，只得轻声咳嗽掩饰尴尬，当他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之时。某人的声音落在寂静的场间宛如惊雷……
    “但我至少不是一个懦夫。”孙子文一字一词，缓慢有力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老先生有些不悦。
    “我的确是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学生，岁数可能还不够你的零头。”孙子文的目光投向那位老先生，依旧是那副睥睨群雄的姿态，他说：“大先生说错了一点，你们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因为你的方式有误。而是因为你们都是，懦夫……彻头彻底地懦夫！”他向前走了一步，推开了自己二爷爷的手，让这些人能够看得更清楚些，听得更清楚些。在那位老先生看来这是十足地挑衅，以下犯上！
    孙子文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目光中毫无畏惧之色，“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将封印古妖一事托付给玄静之一族，并非是为了所谓的安全。而是你们这群懦夫根本没有直面古妖的勇气，你们终日惶恐，笼罩在古妖的阴影之中。你们即使是一位先生，一位高高在上的先生，但依旧被自己怯懦和怕死束缚。”
    “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孙子文不退反进，他提高了音量，捏紧了的拳头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那请告诉我在乌纳塔入侵东域的时候，你们这些孤立境界，甚至是羽化境界的先生在哪儿？你们这些自诩英雄的伟大人物又在哪儿！哦对了你们躲在某处瑟瑟发抖，美其名曰闭关修炼！但我可跟你们不一样，即使是面对七古妖，我也绝对不可能会逃走，因为在我背后有着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妇孺，老人。如果我逃走了，谁来保护他们！难不成是你们？”
    老先生脸色阴沉，他并未回答，而是用行动给出了答案。突然高涨的五行之力令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孙一峰脸色大变，他想要连忙拉住上前的孙子把他藏在身后时。某人的笑声忽起，“好了，云先生，难道还犯得上和一个小孩子生气。正如他所说的，他的岁数可能还不够您的零头呢，犯不着吧。不过就是一个说话语气冲的小孩子，回去，我会让他的教习先生好好教教他关于尊敬长辈的礼仪。”
    谢东站了出来，当了一个和事人。老先生忿忿摆了下袖子，冷哼一声，撤掉了术式，五行之力归于平静。
    “不过，他说的没错，我们先辈在屠妖的时候，靠的可不是先生境界，也不是武器，而是勇气，或者说是傲骨啊！人必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直面古妖，不仅仅需要力量，更需要的是从不后退的勇气！”谢东大力赞赏自己的这位学生。
    “长江后浪推前浪，孙一峰，你们孙家终于出了一位人物。”
    孙一峰在心里暗骂这个老贼，即使是给台阶下，也不忘夹叙杂议挖苦一番。可他还不得不拱手道谢说这是谬赞，两人相视哈哈一笑。本该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却如同多年好友一般友好，似乎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孙子文是学院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和曾经的柳毅一样具有无限的潜力。”谢东再一次赞扬。
    听到这儿，那位老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些，那些曾经对此有所质疑的老人们也放下了偏见。虽然他们都在闭关修炼，但是外面的重要的消息一个都没有落下。他们都知道文启学院有一个传奇似的学生，是他仅凭自己的一人之力，拖住了乌纳塔，为谢东毁掉鹊门创造了时间。如若不是他，恐怕乌纳塔早就召集了大军，踏平了东域。而那个时候的柳毅，也不过就是通境。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该放下成见了，先生境界可不能决定一位勇敢年轻人。
    大家纷纷鼓起掌，不是为谢东，而是为这位年轻人。孙子文的言行赢得了他们的尊重，他的傲不在于目空一切，而是不会弃弱者逃跑的大义。孙一峰机械地鼓着掌，脸色凝重，并不高兴，他听出了谢东这只老狐狸话中有话。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重点可在这“之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