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花凉柳木生》第174章 长生殿之死

    长生殿的状况确实不太好,长宁长公主等人感到长生殿的寝室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血腥味,长生殿躺在拔步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原本倾城绝世的容貌被病态取代,皮肤下面仿佛又细细密密的黑色的小小的蠕虫在蠕动,表情明明是平和的,却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他似乎是在强撑着一口气儿,看见长宁长公主进来的时候,搁在被子外的手微微抬了抬,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奋起,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你,你来啦?”长生殿微微侧过身子,盖到脖颈的被子一点点滑落,露出一节苍白的颈子。他眨着眼,看着长宁长公主的方向,似乎在看到花凉和柳木生,以及郭毅时微微皱了一下眉,但那动作极为细微,不见得谁都看得见。
    长宁长公主应了一声,花凉站在她身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恨,也许不是,只是对于床榻上的长生殿,她无端的生出一丝恐惧,那恐惧把她拉回了白马山庄,让她想起了江城的死,有关牡丹葬魂的一切都像是被一下子从心底里硬生生扯了出来,不见得多疼,但必定是刻骨铭心的。
    “你怎么了?”长宁长公主问,长生殿抿了抿唇,想来是想笑的,但显然不太成功,拉起的唇角僵硬的向上挑起,一个细微的动作而已,黑色的血便从唇角溢出来,他猛地扒着床沿翻过身,大口大口吐出黑色的血,屋子里瞬间弥漫了浓郁的血腥味。
    花凉看着床边地上的血,昏黄的灯光下,有细微的东西在血液里蠕动,很细微,若不仔细观察是看不见的。
    她下意识的拉了拉柳木生的袖子,柳木生微微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牡丹葬魂?难道,难道……”
    躺在床上的长生殿似乎没想到柳木生会一语道破他的秘密,脸上的颜色越发的苍白了几分,许久,才张了张嘴,从不断涌出鲜血的嘴里蠕动着说出几个字,“我是杨慎交。”
    杨慎交!
    杨慎交!
    “你竟然真的是杨慎交?”长宁长公主突然冷笑出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是杨慎交,难怪,难怪,难怪你知道一切,那现在好了,你说,你把他藏在哪里了?你说啊?”
    “哈,哈哈!”长生殿大笑出声,整个人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再也不服前几日的风光齐月。他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脑海中仿佛浮现了周文素的面容,“文素?”他伸了伸手,却连她的影子也抓不住。
    文素,你也怨我是不是?
    他直勾勾的望着长宁长公主,唇角挂着诡异的笑。这时,花凉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他已经苍白无力的手,急切的问,“谁给你做的牡丹葬魂?你,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又为何变成这样?”长生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呀,我又为何变成这样?”说着,他猛地抬头看着花凉,尖锐的指尖重重划过脸颊,硬生生撕掉一层薄薄的皮肉,黑红色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疯了?”长宁长公主尖叫一声后退开来,躲在郭毅身后,“他疯了,他疯了。”
    “是,我是疯了。”长生殿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脸,一边愣愣的看着长宁长公主,“若非你纵容他顶替我,我如何会这样?”他冷冷的说,目光满怀恨意的看着长宁长公主,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一般。
    风吹着窗棂沙沙作响,长生殿看着窗棂上映着的桂树枝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长孙明离开了破庙,空荡荡的破庙里,他遇见了林飞。那个夜晚,他们坐在一起感叹命运的不公,一起谈论江山社稷,一起为自己命运感叹。
    一个是身世坎坷,未来得及报效国家便被满门流放,一个壮志未酬,两个年轻人在破庙里一见如故,那时杨慎交想,自己已然时日无多,何不让林飞顶替自己去赶考,也好圆了彼此的一场缘分?只是他们想到自己最后并没有死,待寻到洛阳之时,杨慎交已经成了驸马,而自己呢?
    他看着驸马府外伉俪情深的长公主夫妇,心中终究是意难平的,他去找林飞,却被长公主拦下,最后竟被乱棍打出长公主府。
    思绪到了这儿,长生殿已然神情恍惚,他好似看见了文素,看见她站在拂柳树下与林飞对峙,看着她被林飞害死,心中的愤怒如同一团火越烧越烈,最终化成了滔天的仇恨。
    他本以为自己换了一张脸进了长公主府,只要按照那人说得便能夺回自己所有的一切,报了夺身之仇,却没想到自己会害了文素。
    “文素是杨慎交杀死的?”花凉突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长生殿。
    “文素?”长生殿抬头看着花凉,突然咧嘴一笑,黑红色的血从齿缝间溢出,“是,那个畜生,我若知道他是这等忘恩负义之人,早该杀了他。”
    “不。”长宁长公主突然失声尖叫道,“不要再说了,告诉我,他在哪儿?在哪儿?”
    花凉看了眼长宁长公主,突然意识到,恐怕她也不知道假杨慎交带回来的长生殿,威胁他们的长生殿会是真正的杨慎交。
    “他死了。”长生殿忽而一笑,整个人仿佛一个油尽灯枯的老者,对生的念想随着眼前文素的身影渐渐模糊而消磨贻尽。
    “不!”长宁长公主,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巴掌对着他狰狞的脸招呼过去。
    “啪啪啪!”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声响,郭毅皱了皱没,伸手拉过长宁长公主,“公主,息怒。”
    “郭毅,放手,放手,驸马,驸马被他藏起来了。”长宁长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喊,尖锐的指甲死死的抠着郭毅的手臂,仿佛要生生抠出一块肉一样。
    长生殿咧嘴笑着,花凉眼看他就要不行了,连忙一把推开长宁长公主,扑倒床前凑到他耳边说道,“是谁?谁给你做的牡丹葬魂?”
    长生殿抬眼看着她,唇上溢出笑痕,却仍旧不说话。
    花凉皱了皱眉,又道,“你可知,是谁害了文素?”
    长生殿眼睛微微一闪,花凉连忙又道,“长宁长公主几次三番派人去易州杀文素,但是文素都没有死,你就没有怀疑过?”
    长生殿微微一愣,几乎用尽全力的伸出苍白的手死死抓着她的手臂,“你,你说什么?”这三年他经历了几番生死,后来即便成功换脸,却为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不断的习惯性的放弃自己的一切,他知道文素很好,文素没有死,那人却没告诉他,长宁几次三番派人去杀文素。
    花凉低头看着长生殿,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悲伤,“你就没有想过,文素为何三年来都不成来到洛阳寻你,却非要在三年后来寻?她三年来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有死,为何一到洛阳就被林飞杀死?”
    长生殿双目死死的看着花凉,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
    “真正害死文素的人不单单只是林飞,还有那个人。他在恰当的时候保护了文素,又在恰当的时候让她来洛阳,然后扯掉对她的保护。”花凉淡淡的说,目光笃定的看着长生殿,她在赌,在赌长生殿最后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他,他是谁。”长生殿死死的抓住花凉的手臂,就在花凉以为他最终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用尽全力的伸出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灰突突的小锦囊。
    花凉微微愣了一下,快速的伸手把锦囊拿住滑进袖袋里。这时,长宁长公主终于挣脱开郭毅的钳制,一把推开花凉扑倒床前,揪住长生殿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个疯子,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长生殿忽而轻笑,一边吐着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你不是设计让他假死了么?这会儿,这会儿怎么又来问我了?”
    长宁长公主一边捶打着他一边喊,“你是故意的,都是你故意的,你,你假意威胁本宫你知道他的身份,你故意让我找替死鬼让他假死,一切都是你故意的,你到底把他藏在哪里了?”
    “哈哈,哈哈!”长生殿冷冷的笑,笑着笑着,眼眶里滚出血泪。
    血泪模糊了视线,他已经看不见长公主那丑陋的鬼脸,他也听不见四周吵杂的声音,他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冷,他想他很快就能看到文素了,很抱歉他不能继续报仇了,那人只能换他绝世容貌,却治不了他身上三年前留下的旧疾,本就残破的身体加上牡丹葬魂的蛊毒,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只可惜,只可惜……
    “芃启!”
    “芃启!”
    他好像听见了文素的声音。文素,是你么?
    他想睁开眼看看文素,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双眼都没有办法看清。文素,文素你在哪儿?你可知,芃启从未负你,从未负你!
    “芃启,芃启,我终于找到了。”
    文素,文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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