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花凉柳木生》第168章 当年旧怨

    大牢里阴暗潮湿,鼠蚁乱串,头顶的天上上渗出略显挂带的月光,映在唐次脸上,便是这破落之地,也显得他通身上下的气度。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即便是身陷牢狱,也从不见狼狈之态。
    思及此,葛一不免一怔,轻笑,“你已经知道是我?”
    唐次点了点头,“斯以为,该是你想我知道你,否则断然不会让敏书和段白杨在宣州几次三番刺探我。”零飞香是前朝旧物,出自蒙恬之手,蒙恬有它只是理所当然,可敏书假扮杨真真,利用零飞香接近他,显然是想要勾起他的记忆刺探他。
    从江淮开始,几经诡案,其中均与袁烈的手札有关,若细细想来,幕后之人,必然是与袁烈有关。
    “柳老爷子说,当年袁烈参与调查后宫悬案,被人检举与后宫妃嫔有干系,后蒙恬离奇失踪,袁烈被捕,整个唐刺无一幸免。但唐刺是只属于太宗皇帝管辖,行踪诡秘,从袁烈的手札中可以看出,唐刺行事诡诈,旁人断然不会知道唐刺所行所为之事,如此这般,那检举袁烈的之人应是唐刺中人。”唐次淡淡的说,葛一面上带笑,似乎对他猜出一切,一丁点诧异也无。
    “那又如何呢?”葛一说道,面容带笑,唐次淡淡撩了他一眼,道,“我只是不明白,若此人是唐刺中人,太宗皇帝诛杀唐刺之后,此人必然会逃出升天。”
    “哈哈哈!”葛一大笑出声,“那你又如何断定此人是我?”
    唐次抿了抿唇,淡淡道,“从段白杨身上?”
    葛一微愣,“如何说?”
    “段白杨之父乃是段修,段修当年成保杨真真意图谋反,后死于怪症,而这怪症恰好与庄妃之死有异曲同工之妙,向来,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说到这儿,唐次伸手从怀中拿出那本破旧的册子,“这是我随身的东西,我虽失去了记忆,但袁烈向来谨慎,当年所做之事,均记录在册。”说到这儿,唐次突然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一下子窜入脑中,整个人一僵。
    是了,这随身的东西,他是如何保留住的?
    如柳老爷子所说,他是关押在案后被下令斩首,再后来,柳老爷子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马,但在狱中这么久,这册子是如何一直保留在他手中的?是柳老爷子所为?不,应该不是,柳老爷子并不能断定他会否能活下来,也断然不会把这东西留下来,他若得了,必然是要一把火烧掉了的。
    唐次突然陷入沉思,葛一瞳孔突然大放,目光不由得看着唐次手中的册子,许久才淡淡道,“所以你怀疑是我?”
    唐次微微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便是那个乾吧!”
    葛一苦笑,“你如何断定?”
    唐次木木的道,“在江淮葛家,我以察觉出葛忠与牡丹葬魂有关,有心调查,葛忠假死后消失无踪。后来在淮阴城发生了木偶新娘的案子,那凶手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能知明红鱼的作用?你是茶庄主人,那茶又是出自你的茶楼,若说没有你的接住,恐难让人信服,此后你又出现在洛阳,出现在文素下榻的客栈,如何能让人不觉几分奇特?”说到这儿,唐次目光若有所思的葛一,“而且,怕是你在自己身上做了牡丹葬魂,改变了容貌。但你却不知,做了牡丹葬魂之人,却又一出异样。”
    葛一脸色晦暗不明,突然冷笑道,“如何?”
    唐次长叹一声,思及那册子之中曾记载,但凡是做过牡丹葬魂之人,其容貌大变,可成仙人之姿,但起副作用太大,终是逆天之事,与身体有损,不仅对子嗣有碍,与本身,也会有所损害。思及此,唐次若有所思的看着葛一,许久才淡淡道,“牡丹葬魂虽然可以盖面容貌,却不能使人长命百岁。”说着,目光淡淡的落在葛一的手上,那双手,粗看起来纤细修长,可仔细看,便会发现虎口间皱纹堆砌,已有老态之感。
    差距到唐次的目光,葛一脸色一白,“你。”
    唐次抿了抿唇“你虽容貌不老,可你的手,脖颈未尝不会出卖你。”说着,他指着葛一的的衣襟,虽然已是初秋,但天气还算炎热,旁人只穿着圆领阔领的长衫,他却要在脖子上为了一圈蔚蓝的绸布,挡住了整个脖子,饶是如此,也不觉得如何,可偏偏他的鬓角已经微微渗出细汗,却由不肯解下。
    “哈哈哈!”葛一突然大笑出声,“许是,你在淮阴便觉得有异样?”
    唐次摇了摇头,“在淮阴时只觉得你可能与案子有关,并未多想,知道在花凉说在洛阳遇见你,直到确认你住在文素生前住下的客栈,我便怀疑,你很有可能就是一直保护文素,却又在文素来了洛阳之后对她不闻不问的人。”
    葛一一笑,“没错,是我。”
    “文素是长宁公主杀死的,按理说一个被遗弃的女人罢了,此前也未曾来洛阳寻找杨慎交,你这么多方护着她,到了洛阳又突然撒手不管,着实有些让人揣摩不透。”唐次径自说着,也不管葛一听没听,继续说道,“想来文素手中是有了长宁公主的一份把柄。是什么呢?”
    葛一笑而不语,似乎并不想讲答案说出来。
    唐次静静看着他,葛一慢条斯理的伸手解下脖子上的绸布,露出来的皮肤干瘪褶皱,且没有一丝的光泽和生机,若是不看脸,单单是看这脖颈上的皮肉,此人至少已经有七十高龄。
    唐次并不意外,这世间本就没有长生不死之人,牡丹藏魂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种毒,而绝非长生不死药,葛一换得了容貌,却留不住时间。
    “我已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葛一淡淡的说,拉好了衣襟看着唐次。
    “这世间本就没有长生不死之人。”唐次木木道,目光落在葛一脸上,不由得叹了口气儿。
    葛一脸色微白,冷道,“不,有的。”他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次,“起码皇上认为你是的。几十年,你还是没有变。”
    唐次下意识的摸了下左手的虎口,“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可是却是天下人求的。”
    唐次诧异的抬头看他,难道敏书和段白杨并没有把他在宣州落水,毒发的事儿告诉葛一?
    “袁烈。”葛一突然说道,“当年之事儿,你可是想要听听。”他绝口不提长生之事儿,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请。”
    唐次撩袍坐下,目光木木的看着对面的葛一,心思却并不在他身上。
    葛一并未察觉到唐次的异样,换而言之,从几十年前开始,他便从没有了解过袁烈,如今亦然。
    ————
    当年确实是葛一出卖了袁烈,但此事本就是太宗皇帝一手策划的。
    大唐天下稳固,早前袁烈为太宗皇帝坐下了很多见不得人之事,苦遁之时,这些由可为之,可一旦天下大势已定,唐刺变成了太宗心中的一根毒刺,拔着必然伤筋动骨,可是若是不能拔出,便是要烂在心头,他日所做作为一旦被揭露出来,恐怕连着当年玄武门之变所做种种之事,必然也会被人诟病。
    太宗向来是深谋远虑之人,在成立唐刺之初便在唐刺中埋下了一步暗棋,不动则已,一旦这不暗棋活了,唐刺便是要作为毒瘤被舍弃之时。
    “按照你的说法,当年太宗皇帝是存了心思要灭掉唐刺?”唐次问道,葛一点了点头。
    “那你呢?柳老爷子负责监斩,案发后尸体由大理寺收殓,你又是如何逃脱的?”唐次漫不经心的问,就好像这个问题并不是他所好奇的,只不过是随口疑问罢了。
    葛一不以为意的看着他,从前他看不透袁烈,现在他自然也看不透唐次,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袁烈长生不死的秘密便可以了。
    唐次眨了眨眼,从看见行将就木的中宗开始,事情已经往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长生!
    长生!
    可这世上如何有长生之秘?
    他不由得冷笑,目光略显讥讽的看着葛一,“你想长生?”
    葛一极为坦荡的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唯独此一刻,他仿佛终于拔掉了心里的毒刺,在坦然不过的看着唐次,不,或者说是袁烈。
    “我想长生,中宗也想,谁人不想呢?”他淡淡的说,脸上一片平静,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殷红的血丝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他,太激动了。
    “你觉得世间有长生之人?”唐次低头看着虎口,心中想到花凉,不由得苦笑,若自己真是袁烈,她恐怕都要叫他一声爷爷了。
    心里莫名的堵了一下,却有些坐立难安了。
    葛一目光合作合作的看着他,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葛一转过身,林童阴沉着脸走进来在他耳边低于。
    葛一脸色微微白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唐次,抿唇轻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大可以好好想一想,只是明日皇上要见你,你这般回答却不妥了。”说着,转身离开刑讯室。
    林童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唐次,“走吧,有人要见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