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花凉柳木生》第160章 葛一的目的

    南市,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慢悠悠的穿过安静的街道,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马车的车夫头上带着顶斗笠,低着头,露出半截白皙的下巴。马车走得不快,晃晃悠悠的驶进南市临近观德坊附近的一条小巷。巷子有点狭窄,仅容马车通过,车夫娴熟的驾驶着马车深入巷子,大概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车遽然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车夫微微抬起头,客栈门口挂着的风灯照过来,斗笠下的一张脸堪堪露出来,可不正是住在长公主府中的那位长生公子么!
    长生殿跳下马车,撩开车帘,昏黄的灯光下,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从车厢里探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春桃的花粉色裙裾,底下沿着滚了金丝荷叶边的绣鞋。“小心。”长生殿低沉的声音在这萎靡之夜里显得格外的诱惑,那人微微抬起手,长生殿连忙将手递了过去。
    素手握住了长生殿的手臂,主人微微探身从车里出来,焦黄色的幂篱盖住脸,倒是让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生殿扶着女子进了下了马车,女子微微抬起头,两盏昏黄的风灯之间,一块红底金漆的牌匾赫然映入眼帘,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祥云楼三个大字。
    女子隐在幂篱后的双唇抿了抿,抓着长生殿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公主。”长生殿轻唤一声,女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故弄玄虚。走吧!”说着,微微撩起裙裾,迈步上了客栈门前的三节台阶。
    长生殿抬头看了眼门楼上悬挂的牌匾,不做痕迹的抿了抿唇,迈步跟了上去。
    长生殿抬手在门上扣了扣,不一会儿,穿着灰布短衫的小伙计拉开门,探头朝外看,见了长生殿,不由得愣了愣,心说,这是遇见了仙人?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长生殿轻轻点了点头,“小哥,可是有一位葛先生住在店中?”
    那小二一愣,“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您就是葛先生说的客人啊,葛先生倒是知会过的,说是晚上会有两位客人来见他,特意让我留了门。”说着,拉开门让长生殿进来。
    长生殿扭身虚扶着长宁的手,“姑娘。”
    长宁把手搭在他手上,不做痕迹的避开小二,款步进了客栈。小二摸了摸鼻尖,伸手拉上门。
    长生殿扶着长宁上了二楼,小二引着二人来到天字二号房门前。
    小二敲了敲门,“葛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屋子里很安静,过了片刻,一阵稳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小二朝着长生殿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长生殿正对着门,脚步声嘎然而止,虚掩的门被从里面拉开,门口站着个人。来人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头顶冠玉,面容白皙俊朗,乌发笔直的披散在脑后,煞是风流儒雅。
    “你就是葛先生?”长生殿皱了皱眉,说话的却是他身后的长宁。
    葛一点了点头,闪身让二人进来。
    长宁微微侧着身子,目光隔着幂篱上薄薄的纱布看向对面的客房,不由得拧了拧眉。
    葛一不着痕迹的看了长宁一眼,“公主,请。”
    长宁不悦的皱了皱眉,迈着莲步进了客房。葛一关了门,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靠墙的八仙桌上放着香鼎,徐徐的青烟正从里面缓缓飘出来,淡淡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葛一径自在榻上落座,端起茶杯斟了茶,“公主殿下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约你来这里相见。”
    长宁冷哼一声,长生殿虚扶着她来到塌前落座。“你特意把房间定在周文素生前住过的房间对面,有什么意思?”素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擦着杯缘,长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由得揣度着他的目的。
    茶气升腾,渐渐的模糊了葛一的脸,好一会儿,葛一终于放下茶杯,转身从身后的八宝格里取出一只小盒子。
    那盒子不大,朱红色的,上面用一把金色的小锁头锁着。
    长宁看着盒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你要干什么?”
    葛一笑道,“公主不妨看一看这个。”说着,从履带里掏出一只金色的小钥匙。
    葛一打开金锁,盒子里面铺着红色锦缎,上面躺着一块玉珏,玉珏是环形的,中间镂空,大约有成人手掌那么大。
    长宁一见到玉珏,脸色幽地一变,猛地从榻上站起来,“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太子让你来的是不是?”长宁不由得心中冷笑,李重俊啊李重俊,你还真是耳目众多,机关算尽。
    葛一微微抬起头,“我并非太子的人。”
    长宁冷笑,“你以为本宫回信你?周文素的尸体,是你埋进马场的,是也不是?”若非如此,李重俊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弹劾她,更何况,这枚玉珏她寻找多时都为寻得,如何会落在他身上?“你与周文素是什么关系?杨慎交,是你杀的?”她冷冷的说,隐在幂篱后的双眼隐隐透着凶光。
    葛一淡淡的笑,“公主你说笑了,周文素明明是公主杀的,而且。”说到这儿,葛一突然站起来,伏底身子,俊秀的面容几乎就要压到长宁的脸上,“公主大概还不知道,周文素的表姐和表姐夫已经来了洛阳,人正在刑部呢,也许,他们会一口咬定是你杀了周文素,毕竟在易州,你几次谋杀周文素未果。”
    “你。”长宁咬牙瞪着葛一,一旁的长生殿伸手握住长宁的手,抬头看着葛一,“葛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哦?”葛一扬眉,笑看着长生殿,“公子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
    长生殿脸一白,长宁公主已经“锵!”的一声抽出藏在束带中的玄铁七宝匕首,直取葛一哽嗓。
    锋利的刀刃抵着葛一的脖子,“本宫杀了周文素又如何?我可以杀了她,当然也可以杀了你,再简单不过。”
    葛一低头看着抵在颈间的匕首,忽而一笑,“公主大可以杀了我,只是,公主要找的东西,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长宁脸一白,握着匕首的手不由得抖了抖,猛地向下压了两分,葛一白皙的颈间染了一抹殷红,顺着匕首的白刃滚落。
    葛一眉头也没皱一下,仍旧笑着,却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长宁怒瞪着他,手里的匕首却再难向下压上半分。许久,长宁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颓然收回匕首落座,长生殿连忙接过匕首,仔细用绢帕擦好,小心翼翼别在长宁腰间的束带里。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长宁阴郁的问。正如葛一所说,他并非太子的人,或者说,至少他并不是全心全意的效忠太子的,否则一旦太子知道了她的秘密,就算父皇再宠爱她,再忌惮母后,也必将在宫中惊起惊涛骇浪。
    葛一抬手抹了把颈间,指尖点了两点殷红,抹在唇边,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长宁不由得拧紧了眉,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忌惮,面前这个人,不知为何,总是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杨慎交,是你杀死的?”那玉珏她再熟悉不过了,杨慎交从来都是珏不离身的。杨慎交死后,她第一时间带回了杨慎交的尸体,却只在他身上找到了另一块玉佩,而他随身携带的玉珏却不见了。
    如今玉珏出现在葛一手中,那意味着什么?
    他杀了杨慎交?或者说,杨慎交在死前见过他,并且将玉珏交给他了?
    葛一拿起玉珏在手中把玩,“公主何以认为是我杀了驸马?”
    “除了你还会有谁?如果不是你,玉珏为何在你手中?你又知道了什么?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长宁越问越没底气,这种情况她甚少遇见过,可如今父皇因庄妃一事已经猜忌了母后,怀疑庄妃一事儿与母后有关,太子这边又连番弹劾她,若是稍有行差踏错,等待她的,也许就是粉身碎骨。
    葛一轻笑出声,“葛某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今天会见公主,无非是想给公主指一条明路罢了。”
    长宁微愣,“哦?”
    葛一耸了耸肩,抿了口茶,“据我所知,太子已经几次三番公开弹劾公主了吧!”
    长宁身子一僵,“那又如何?”
    葛一一笑,“之前驸马之死,皇上越过刑部直接把案子交给大理寺去审,公主不会不知皇上的意思吧!”
    长宁猛地把茶杯蹲在案几上,“葛一。”
    “公主?”长生殿伸手按住长宁的手。
    葛一仿佛没感受到她遽然四溢的怒火,继续说道,“皇上怕是已经防着皇后娘娘了。”
    “你什么意思?”
    葛一站起身缓步踱到窗前背对着她,“公主,难道你就不想先下手为强?”
    长宁脊背一僵,好一会儿,才道,“你什么意思?”
    葛一猛地转身,目光灼灼的说,“太子即让想把杨慎交的死,甚至是庄妃子死都推在公主身上,公主何不顺水推舟?”
    长宁一愣,“什么意思?”
    葛一轻轻一笑,“意思是,这大唐江山,未必就不会出第二个大周皇帝,公主,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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