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花凉柳木生》第109章 金船之疑

    夜色微凉,更夫已经敲响了三更的棒子,因着刚刚下过雨,河道两边的芦苇荡子里格外的泥泞,即便是轻轻踩一脚,水靴也要陷进去一寸深。
    “这破地,我们为什么要来啊?”柳木生嫌弃的剥开挡住视线的芦苇,恶声恶气的回头等了眼郭毅。“你们俩是不是有毛病?这大半夜不睡觉,偏要跑到这里来遭罪,啊!啪!”死蚊子。
    郭毅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白痴,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花凉,朝她伸出手,“小心点。”
    花凉微微一愣,抬起头,苦笑道,“没事儿。”
    郭毅讪讪的收回手,拨开芦苇继续往前走。
    夏日的芦苇特别的茂盛,足足有一人那么高,穿行其中,一不留神就容易被淹没了。花凉借着月光跟紧前面的郭毅,一脚深一脚浅的穿行在芦苇荡中,并时不时挥舞手中的艾草驱赶蜂拥而至的毒蚊子。
    “郭铁嘴。”前面的柳木生突然顿了一下,回头看着跟上来的郭毅,“咱们在这儿,真的能找到那只沉船的遗骸?”
    郭毅抿了抿唇,没说话。
    花凉从后面跟上来,抬眼望去,眼前已经临近河道的边缘,从芦苇间的缝隙中依稀可以看见河道上波光粼里的水光。
    这段河道正是发生沉船事故的河道的下游。这里的水面要比上面的宽广很多,水位自然也深很多,平日里不少渔民都喜欢在这一段河道捕鱼,一来是因为这里河面宽广,水下水产丰富,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过了这段河道就是沧州境界,那里不归宣州府管,所以这段河道基本属于三不管地段,周围没有驻兵,不会发生驻兵抢夺渔民渔货的事儿。
    “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进城的那天,经过一间笑茶寮的时候,有一老汉说,他的儿子在半个月前看见过一艘纯金打造的金船?”郭毅一边走一遍道,柳木生“啊!”了一声,挠了挠头,“这事儿我倒是记得,哈,那圣女不就是蒙恬么?”
    郭毅回头看他,露出一种看白痴的表情,柳木生微愣,回头看花凉,“花凉,你告诉本官,他那是什么表情?”
    花凉抿了抿唇,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郭毅。
    “唉,看什么呢?一只铁公鸡有什么好看的?”柳木生不高兴的窜到她面前挡住郭毅,伸手从她手里揪出一根艾草插在头上。“这儿蚊子可真够多的,幸好还有艾草,不然明儿一早非成了满面疙瘩的猪头不可。”
    换做是平时,花凉必然是要讥讽他一般的,可此时此刻,她只一心想寻到线索找出唐次,哪里还有一丝心思与他拌嘴?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唐次,花凉便觉得喉咙口一阵发堵,眼眶发热,幸而夜色深沉,即便是离得进了,柳木生也瞧不出一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儿,鼻音有点重,抬头看了眼前面正回头看着自己的郭毅,沉声道,“郭大人的意思是,那只金船与沉船有关?”
    郭毅诧异的皱了皱眉头,“是。我后来曾找人询问过那位老汉,原来这宣州城内不止一人见过金船,金船也并非半个月前才突然出现的,两个月前,就曾有人见到过这样一只纯金打造的大船出现在这段河道。后来城中圣女庙盛行,也与这金船的出没有几分关系。”
    “所以,郭大人今晚要来此处,是为了金船?”花凉狐疑道。
    郭毅点了点头,这时,三人已经出了芦苇荡,河道上静谧非常,因着上流河道被封,沉船事故诡谲,后又有镇妖赑屃出河,这几日便甚少有人夜里前来捕鱼。
    河道边上靠排停着十几只小篷船,郭毅回头看了眼柳木生,“柳木生。”
    柳木生正专心致志的打蚊子,被他一喊,吓得差点没一脚踩进泥洼里,“郭铁嘴,你喊什么喊?吓到本官了。”
    郭毅脸色黑了黑,幸好月光寡淡,别人倒是瞧不见的。
    “上船。”
    柳木生“啊!”了一声,差异的指着郭毅面前那只小破船上,不悦道,“你疯了,本官凭什么上这小破船?多脏啊!到处都是鱼腥味,不上不上。”说着,回头就要拉着花凉的袖子往回走,口中念念道,“死公鸡,我说怎么非要三更半夜拉着我来,感情着是让我来划船来着,哼,想得美。”
    郭毅站在那儿不动,目光平淡的看着花凉。
    花凉抿了抿唇,突然挥开柳木生的手,拨开芦苇朝郭毅前面的渔船走去。
    “唉!”柳木生手一空,回头恶狠狠的等了郭毅一样,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可能来给他撑船,便千方百计把花凉也叫来,利用花凉寻找唐次的急切之心,钳制着他,好好好,好你个郭铁嘴,可真真是好算计。
    柳木生气得银牙暗咬,连喊了三声好,迈大步冲过去一把抓住花凉的手,“你别动,我来。”说着,撩起衣摆塞进腰间履带,又利索的挽了挽袖子才飞身上船,双手端起船头的长蒿用力向上竖起,并深深插入湖中。“上船。”
    花凉抿了抿唇,撩起裙摆跳上船板。
    一起一跃,不大的小船微微在水面晃动,岸头的郭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上船啊,郭大人。”柳木生笑眯着眼睛看着郭毅,见他浑身僵硬得仿佛石块,心里的郁气瞬时散了大半,笑得越发的荡漾了。
    郭毅晕船晕怕了,现在看到水面就脑仁疼,可若是不上船,案子如何破?线索如何找?
    这起沉船事故看起来简单,可实则扑朔迷离,线索多而繁杂,完全无法窜连起来,现在唯一能突破的,便是这河岸上突然出现的金船。
    郭毅皱眉看着水面漂浮的船,狠狠一咬牙,抬头朝柳木生道,“你把船再靠近些。”
    柳木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讥笑道,“郭铁嘴,船要是再往前靠,可就要上岸了,搁浅了,也不用下水了,推船这种事儿,本官是绝对不会做的。”
    郭毅咬咬牙,恶狠狠的瞪了幸灾乐祸的柳木生一眼,猛地一撩衣摆,轻轻塞进履带中,右脚轻轻点了下地面,身子轻盈的腾空跃起,轻飘飘落在船舱前。
    郭毅双脚刚落下船板,柳木生便咧嘴一笑,故意重重在船头跳了一下,船身失重,一阵剧烈的晃动,郭毅还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啊!”的一声便往船板上扑。
    “小心。”花凉连忙伸手扶住郭毅。郭毅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却是再也不肯松手。
    花凉脸色黑了黑,想挣开他的钳制,郭毅突然凑到她耳边,男性特有的气息轻轻吹在她耳边,“日间,你与蒙恬说了什么?”
    花凉本欲挣脱的手一僵,皱眉看着郭毅。
    郭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柳木生,慢条斯理的坐下来,“你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
    “你都知道了?”
    郭毅耸了耸肩,即便脸色苍白如纸,仍旧难掩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凝之气。他微微敛着眉,慢条斯理的说,“你与蒙恬之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花凉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郭毅也不恼,抬头看了眼船头假装听不见的柳木生,唇角勾出一抹极为清浅的笑意,“还记得你问过我零飞香么?”
    花凉点了点头,“你说是太宗的罪妃端木蓉特制的香料。”
    郭毅道,“不假。”
    花凉不解的看向他,“那又如何?我只是好奇而已。”
    小船已经缓缓驶离岸口,柳木生站在船头,宽大的长袍被河风吹鼓成一只巨大的陀螺。
    河面上飘起淡淡的白雾,许是起了雾气,淡淡的水腥味一点点扩散开来。
    “这位端木罪妃,当年可谓是风光一时的人物。”郭毅脸色微白,随着小船微微晃动,胃里一阵阵翻涌。
    花凉凝神不语,若有所思的看着郭毅。
    夜色越发的沉冷,湖面又起了雾气,花凉其实是看不太清郭毅的表情的,只觉得他的声音仿佛要比平时更沉冷了几分。“这位端木罪妃当年是太宗皇帝征战的时候带回来的,据说是一位绝色美人,太宗对其宠爱有加,甚至曾一度椒房独宠,但此女骄纵善妒,后因妒恨太宗宠信她人而百般算计,曾置两名妃嫔一尸两命。后太宗对其失望透顶,将其打入冷宫。”郭毅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喜怒,仿佛就只是在讲一个不太精彩的故事,而这种故事,历朝历代的皇室中都不少见,更有像吕雉之辈,残忍的迫害了戚夫人,将其制成了人彘。
    花凉冷哼道,“郭大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皇室之事,倒不是我等一介布衣可以评论的,郭大人严重了。”
    郭毅哼了一声,也不恼,继续道,“当然,这样的事儿哪朝哪代都不稀奇,怪就怪在。”说到这里,郭毅突然一顿,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仿佛能隔着薄薄的雾气直看进她灵魂深处。
    花凉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