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花凉柳木生》第51章 风波

    午后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司马翎先是送了月姬回了扶桑园,后又带着花凉和唐次进了专门招待食客的锦客轩。
    锦客轩位于二进宅子的东侧,与扶桑园隔了一个望山亭,左右又各有林着一个园子,从扶桑园走到锦客轩,虚一炷香的时间,可见白马山庄占地之辽阔。
    花凉与唐次被安排进锦客轩的时候,里面已经住了一对师徒,二人乃是武当派的师叔辈的素手摘云蓝正龙和其弟子施廷钰。
    据司马翎介绍,这位蓝大侠早些年与江正泽有些交情,这次江正泽娶妻,蓝正龙早三天之前就前来祝贺,会一直住到婚礼结束。至于这位施廷钰施公子,倒也是位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少年侠客,与欧阳毅和两外两个年轻侠客并称四公子。
    临着锦客轩便是东来阁,东来阁里住的是一对父子,东兴镖局的洛长风和其子洛雷。二人是昨日晚间才到的。
    司马翎一边介绍,一边往锦客轩走,才进了月亮门,迎头遇见冲冲往外走的施廷钰。
    “施兄。”司马翎抿唇一下笑,“你这么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
    施廷钰本是低头快步走着,听司马翎的声音,抬头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目光诧异的落在司马翎身后的唐次身上,皱了皱眉,“这两位是?”
    司马翎一乐,与三人坐了一番介绍,施廷钰似乎有些急事儿,冲冲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司马翎带着二人看了各自房间,临走前,唐次忽而想起一事儿,拉住司马翎的手臂,“司马公子,我马车上还留了几个盆栽,你让人帮忙拿上来吧!”
    司马翎一笑,“还不知道唐公子有此雅兴。”
    唐次笑了笑,“你家小师娘没说过,我不过是个花匠罢了。”
    “哦?这我倒是不知的,不过小师娘酷爱牡丹,师傅在扶桑园花费重金为她见了一座牡丹园,唐先生可去看看。”司马翎意有所指的说。
    唐次但笑不语,司马翎无趣的摸摸鼻尖,“我就不打扰唐先生了。”说着,转身离开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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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晚饭是在江正泽的义马堂用的,月姬因着下午风寒刚好,身体不太舒坦,并未出席。花凉和唐次坐在右边下垂手,旁边一对师徒正是蓝正龙和施廷钰,对面一对父子正是住在东来阁的洛家父子。欧阳毅坐在江正泽的左手边,右边是林白,江珊挨着欧阳毅坐着。
    司马翎姗姗来迟时,江正泽不悦的责备了几句。
    花凉跟这里的人都不熟,唐次又是个闷葫芦,两人被安排在最角落,偶尔听得江正泽和蓝正龙,洛长风闲谈几句,话语间倒是听出些一二,原来洛长风带着洛雷是去洛阳走一趟镖,这次前来,也算是顺路。
    蓝正龙一如所有武当道人一样,举止优雅,处处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至于那位施廷钰公子,好像从宴席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面前的酒杯只微微挪了挪,并未多饮。
    “木头,木头。”花凉听得无趣,伸手捅了捅旁边的木头,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木头,你说,那个洛长风到底保的是个什么镖?听江正泽的意思,可是个宝贝。”
    唐次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吃饭。”
    “吃饱了。”花凉一拍肚皮,咧嘴一笑,“这酒菜是真真的好吃,比岳阳楼好吃多了。”
    唐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刚欲开口,便觉得暗处有一道目光投在他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侧头朝大殿门口看了看,果真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在哪儿探头探脑,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花凉见他朝门外看,也欲扭头,唐次伸手按住她的头,“别动。”
    花凉愣了愣,只见坐在正座的江正泽突然站起来,目光阴郁的看着门外,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撕裂沙哑,如同一只破旧了老风箱。
    “大哥,有客人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只听得重物碾压青石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不多时,大殿外驶来一副轮椅,坐上之人身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长长的下摆遮住了双腿,行动见,却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两条畸形的腿,枯瘦,细弱,裹在两只裤管里只觉得空档一场。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落在来人的脸上,大厅里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格外的响亮。
    来人微微扬着脖子,一头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一个撒巾,右面刘侃松散下来挡住了右脸,左面脸颊蜡黄干枯,眼窝深陷,一只阴郁的眼睛混作不堪,底敛着,好像无论看着谁,都带着一种让人浑身颤栗的恶毒。
    “是二庄主。别来无恙。”蓝正龙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他站起身,躬身朝着轮椅上的江涛说道。
    江涛冷哼,发出一声怪笑,枯瘦如骨的两只手青筋奋起,吃力的推动轮椅,露在外面的那一只眼睛毒蛇一样扫过在场的众人,“咯咯咯,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众位的雅兴。”
    一旁的洛长风素来是个耿直的人,最看不得江涛这阴阳怪气儿的调子,冷哼两声,“二爷不是素来喜欢饶人雅兴么?”
    那江涛又是一声怪笑,双手推动轮椅挪到洛长风面前,裂嘴开嘴,露出青紫色的牙龈,笑得如同蚀骨之蛆,“咯咯咯,还是洛爷了解我。”说完,一把端起洛长风面前的酒杯,径自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咯咯咯,好酒,好酒。”
    洛长风气得面色殷白,欲伸手去抢,洛雷连忙按住他的手,“爹。”
    “哼!”洛长风冷哼一声,扭头再不看他。
    花凉一旁看得紧急有味,倒是忘了无趣,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正好,回头看唐次,“这什么酒?”
    唐次端起酒壶替她注满酒杯,“琼花酿,琼花入酒,清肝明目,适合女子饮用。”
    花凉咦了一声,探手端起他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辛辣非常,火辣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呛得花凉眼泪直流。不远处的司马翎一直注意着他二人的举动,见花凉探手拿了唐次的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姑娘,你喝的是专门为女眷准备的琼花娘,唐先生的可是上好的碧水玖兰,烈得不能再烈的酒。”
    花凉苦着脸,接过唐次递过来的水,就着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
    这边发生的一桩小事自然是引起不了其它人的注意,在场众人都是听说过江正泽有这么一个身有残疾,脾气拐杖的弟弟,可偏偏江正泽对他纵容得很,遂也无人再说什么,只是好好的一场宴客酒席,被这位突来的二庄主搞得乌烟瘴气。
    唐次正想借此离开,布料那江涛突然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古怪的笑容如同坟头地里的阴风,吹的人头皮一阵阵发麻。花凉下意识的躲在唐次身后,从他腋下探头看着滚动轮椅挪过来的江涛。
    “咯咯咯,这位就是我那位小嫂子请来的客人?呵呵,长得真是标致,比青馆里的小倌也不遑多让。”说着,扭头看了眼正位上沉着脸的江正泽,怪笑两声,“大哥,这可是一顶硕大的绿帽子啊,你看看你,娶什么人不好,偏偏娶那么个怪物,唉唉,听说克死了三个丈夫,最后一位死不瞑目还诈尸了,哥,我的好哥哥,你可真要小心了。”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唐次面前,这时,厅堂外突然吹起一阵凉风,卷着股子淡淡的腥气,一不小心吹起了他垂在右脸上的发丝,露出半张狰狞的面容。
    “啊!”花凉吓得惊呼一声,连忙缩回唐次身后,指着他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姑且说得上是一张脸罢了。
    “很吓人么?”江涛突然怪叫一声,伸手捂住脸,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
    轮椅突然受了重力,猛地向后推了几尺,轰然向后倒下。
    江涛惊呼了一声,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等众人有所反应的时候,江涛已经仰面摔倒在地,挡住右脸的发丝被风撩起,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容。
    在场的都是江湖上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但是一见到这张脸,也无不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涛本就肤色蜡黄,骨瘦如材,可那半张脸却是紫羊肝一样的青紫色,右边嘴角整个豁开到了耳根,露出青紫色的牙龈和因没有嘴唇兜住而向外慌乱生长出来的牙齿。
    他的眼眶周围是新长出来的粉红色的嫩肉,可仔细看,那嫩肉上有指甲大小的黑色东西在不停的蠕动,好像,好像是蛆。
    当然,也可能不是蛆。
    “呕呕!”
    花凉已经控制不住胸腔里翻滚的酸意,一把推开唐次,跌跌撞撞的冲出大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涛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整个人好像一条突然被抛上岸的鱼,垂死挣扎,拼命的用手捂住连,挣扎着,想要爬到轮椅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仿佛经历了一场地狱式的洗礼,没有人妄动,唯有唐次忽而轻叹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江正泽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过来,懒腰抱起地上嘶吼翻滚的江涛,飞也似的冲出义马堂。
    风还夹杂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灯火辉煌的义马堂大厅里安静的连林白浓重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欧阳毅突然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脸上堆着淡淡的笑意,“各位,家师有事儿,希望刚刚发生的事儿不要扰了大家的雅兴,欧阳毅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说罢,一仰头,饮进杯中炽烈的碧水玖兰。
    众人静默不语,江珊的脸色殷白,一旁的林白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仰头喝了。
    “咳咳。贤侄不需多礼。江庄主爱弟心切,实属重情重义之人。”蓝正龙举杯笑道,对面的洛长风哼了一声,也端起酒杯。
    好好一场宴席,未了不了了之,唐次默默离开义马堂,转了两圈,寻见抱着回廊梁柱醉得不省人事的花凉,叹了口气儿,弯身抱起花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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