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新法照样治理杜家?”程式沉默良久,发言道,“这杜家家主就这么爱置气?”
李任看了程式一眼,摇头道:“你如果理解朝野间的这些是是非非的话,就知道,这不是置气。”
“这是威胁。”李任补道。
“我不可能明白太多。”程式答道。
“最好不要懂。”李任如是说道,“你如果真的了解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会觉得……”
“恶心。”
李任用这两个字代表了自己的直观感受,然后接着说:
“全都是关系,全都是权力——他的意思已经摆的很明白了,我就是不想变法,你们能拿我怎么样?他就是看君上的反应,他想他坐拥这么大的封地、这么大的势力,他觉得君上肯定不敢处罚他——卫鞅也不敢。”
“这就是他的底气。”李任最后总结道。
“那又怎么样?”程式问,“君上与客卿都是铁了心要变法的,他能威胁到变法什么?”
“能威胁到的地方大了去了——万一杜家家主真凭借着手中的封地造反了怎么办?君上总得顾忌一下,别让他造反。”
李任说着说着眉头皱了起来,显得颇为忧虑。
程式轻轻的笑了两声,脸色随即严峻起来,望向门外看他们看的严严实实的私兵,叹了一口气:“真的出大事了。”
李任冷哼一声:“我倒是乐得看一看杜家家主如何收场!”
“得赶紧禀报禁室……禀报客卿。”
程式依旧焦虑地说着,渐渐地就坐下了,望着不远处被打翻的案和食物,若有所思。
此时他的心绪很乱。
王扬自知有错,开始自己一个人收拾这一切,希望能弥补一点就多弥补一点……
毕竟那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他不对。
“先生……”萧三轻声叫道,似乎还想说什么。
程式抬起头来:“我很抱歉,牵累了你们在这里受困。”
“哪里的话……”萧三低声说道,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为了我们,先生不会被杜家找这样的麻烦的。”
程式这般答道:“这麻烦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查察杜家的事情,本来就是客卿派给我等的任务,怎么算,我们都要经历这么一番……”
萧三没有回答,沉默着。
突然有另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先生。”
程式抬头一看,是田仲。
于是他问道:“有事吗?”
“我……”
田仲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扭过头去不让程式看他的神情。
他前面对程式与李任处处不信任,觉得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所以田仲才对他们恶声恶气、冷嘲热讽,希望他们尽早远离自己和萧三。
而在此时田仲却突然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坏。
而且,他们是好人。
他想对程式和李任道个歉,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呢?
索性不说了……不说了吧。
田仲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
萧三望向田仲,奇怪他今天是怎么了?
……
江左和白右当日差点被杜家的私兵包围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空当冲了回来,身边的人手虽有一些损伤,但很幸运的是一个都没出事……
还好还好。
所有人都在心头如是安慰着自己。
而在他们再次出来探查都城的情况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看见了私兵,成队成队的私兵纷纷涌向杜城的那道城门处——他们往那边一看,杨安调动着这些私兵,正在围剿那些暴乱的老百姓……
百姓的暴乱竟然闹到这里来了!
而杨安手下的私兵在百姓的压力下竟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手中持着剑竟然和那些暴乱的百姓对峙了起来……
那可是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那些人手提着一把剑的私兵竟然打不过?
江左和白右看的暗暗心惊,看着人群中间的杨安,若有所思。
他们当然不可能加入到里面,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切,然后默默走开。
这事情可是闹大了!
时隔三年,暴乱竟然再次闹到了杜城里,杜家这是怎么治理封地的?
不用看城外是什么情况了,既然暴乱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
该怎么办?
江左与白右这个时候真的拿不定注意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找程式!”白右这个时候一拍板,对着江左说着。
“可是程式被杜家扣下了,怎么办?”江左疑惑着。
“你不是平日里聪明吗?快想个办法!”白右焦急地说着。
江左思忖着:“如果能偷偷溜进馆驿里的话……”
“你有把握吗?”白右问。
“有。”
江左肯定地答道:
“但还需借一个人。”
那次跟踪他们的私兵恰好也在看守馆驿的私兵队伍里面,很不幸的又被他们撞见了。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将这私兵暗中绑了过来——私兵被他们逮住了却一点也不惊慌,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馆驿里你们看着的人,知道吗?”白右发问,“带我们去见他。”
私兵听着白右的话,声音里竟然染上了一丝兴奋:“你们果然是禁室的人!”
江左听着这话,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禁室的人!”
私兵叫道,声音里透着激动:“我认识里面的先生,原来你们真的是一起的……”
这里的认识当然不是一面之缘的认识。
白右和江左当场一思忖,顿时明白了过来。
面前这私兵是和程式见过面的!
他其实是自己人……
随后私兵说着:“如果你们是要见先生的话,我愿意带你们去。”
江左的脸上表现出一片释然。而白右却依然很疑惑,警惕地看着私兵,手中依然握着匕首:“你和我们并不认识,甚至可以说……有仇,为什么要带我们去见他?难不成是杜家留你来试探我们的?”
私兵的声音立马染上了几分颤抖:“不是的!”
“我是真心的……你们如果不信我,可以随时杀了我。”私兵低声说着。
“那我……信你一回?”白右戏谑地问着。
“信他吧。”江左突然说道。
白右望向江左,眼睛里的光不由的闪动着:“为什么?”
江左迟疑了一阵,说道:“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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