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146章 暗中的力量

    “不要会合！”
    程式突然说着，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得一惊。
    白右听着李任的这番话，奇怪的问着：
    “好不容易等到你了，为什么不让大家都会合在一起？”
    “就是啊。”李任说着，“大家都在一起，也好办事不是？”
    程式看着他们，脸色逐渐的凝重起来：“但是我们一旦会合，就是向杜家人亮明我们身份的时刻，有些事情办起来会变得非常不方便……”
    白右摇头说着：“可是杜家已经发现了我们这边的人手——他们已经知道禁室的人来到了杜地，暗中早有我们再会合起来，难道还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程式思忖着，低声回答：“至少能为我们再争取一些事情，把最后的一点事情做好了。”
    他所指的，当然是那最后一件事情：他只需要收集最后的一点证据，调查杜家情况的工作就完成了。
    说到这里，程式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白右说着：“对了，你们这几天在干什么？不会只傻等着我们一起会合吧？”
    “那哪能呢！”白右夸张的叫着，说着还低低咂了咂嘴，“那样也显得我们这些禁室出身的人太无能了吧！”
    “那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说来听听，别光知道吹牛不是？”
    李任听着这话兴致也上来了，揪着白右的话头笑问道。
    “你看着我像吹牛的人吗？”
    白左笑答道，紧接着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盯着程式和李任的眼睛：
    “我可告诉你们——我们掌握了整个杜家的动向。”
    “整个杜家？”程式当场就被震住了。
    白右骄傲的点了点头：“是江左出的主意，听了他的话，我们一直在监视着杜家的大致举动——最近杜家有什么动静，我们的人都一清二楚。”
    “这真是太好了！”
    程式和李任听着白左的汇报不由的惊喜蔓延上心头，齐声叫道。
    江左与白右的这一招，不仅可以为他们提供杜家的动向为他们在杜地的活动提供方便，甚至杜家对新法的执行程度、以及杜家在杜地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监视而得到观察……
    这对于正要查杜家的程式一行人，无疑是很大的裨益。
    “你看，你们掌握了整个杜家的动向，就更不该和我们会合了——”程式释然的说道，“你们在暗更好。”
    “可是程式……”白右分辨着，“你们只有两个人，人手不太够……”
    “谁说我们只有两个人了？”李任发出一声长哼，“我们还有同路人在一起。”
    “但都不是禁室的同僚。”白右固执的说着，“我担心。”
    “前面我们分开的时候，你怎么不为程式担心？”李任反问着。
    白右听了李任的话急了：
    “这杜城里藏龙卧虎、形势复杂，万一出个闪失……”
    白右的声音突然转成了低声的嗫嚅，声音越来越低，低着头，直直的看着地面，搓着自己的手，看起来很是沮丧。
    程式看着白右这样子，知道白右是觉得自己这些禁室的同僚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程式，觉得心里愧疚——对白右的这点脾气，程式只是轻声笑了笑，然后手抚上了白右的肩头：
    “我们不会出事，你们在暗地里看好我们，我们就一定不会出事。”
    听着程式的话，白右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目光望向程式。
    但他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等着，等着程式来说下一句话：
    “你们现在在暗地里，比和我们会合站到明面上要好——在暗地里活动，不但能紧握杜家的动向，而且在应急的时候还能响应我们，这不是更好吗？”
    “我还是觉得会合好。”白右执拗的说着，说完还用担忧的目光扫了程式一眼。
    程式摇头：“你们只有十几个人，和我们站在一起，就只有我一个人的作用——而将我们分开，你们这十几个人，才是真正的十几个人的力量，你懂吗？”
    “此话怎讲？”白右如是问，很明显是要表达“不懂”的意思。
    程式听着这话却是不恼，依然有耐心的向着白右解释着：
    “你们只有十几个人，和我会合，你们十几个人只能代表我一个人，因为查杜家这件事情，客卿指定挑头的人是我，万一我们出了什么时期，这里是杜家的地盘，你们十几个人是不能对抗杜家那么多的私兵的。”
    “是。”白右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这是事实，他没有办法否认。
    程式见白右肯定，心下很满意，于是接着说着：
    “而你们如果不那么急着和我们会合，依然隐身在暗处，那就是一股隐藏的力量——杜家会害怕你们、有所忌惮，而且如果你们隐藏在暗处的话，可以帮我们更多的忙。”
    “比如说，你们一直在做的——暗中调查杜家的消息，这种事情，只能在暗中做……”
    “还有，如果我们遇到了意外情况，只有你们隐藏在暗处，才能应对的开——你们在暗处，是在帮我们的忙，而和我会合，你们根本干不了什么……”
    程式依然侃侃而谈，白右听着听着，脸色变了。
    他连忙打断程式的话，连连对着程式说着：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
    但是程式的话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郑重的望向白右，问道：
    “你们是在为客卿——在为新法做事，要顾全大局，明白吗？”
    最后的话，竟然连卫鞅和新法都搬出来了——
    对啊，客卿见到自己这样肯定不会高兴。
    白右当然不是什么迂腐不化之辈，他郁郁不乐的想着，如是回应着：
    “我明白。”
    “记住你们要做的事情。”
    程式的语气认真无比：
    “暗中调查杜家的情况，派人看着我们，有事情随时联系。”“我记住了。”白右说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想起来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枚竹片和一份竹简，一并交给了程式：
    “竹片上写的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有事找我们顺着这个地址去就可以——竹简上是杜家最近的动向和一些要紧事情，虽然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江左说你需要看一看。”
    “嗯。”
    程式收下了这两样物事，关切的问着白右：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无他。”白右撇了撇嘴，“我这就该告辞了。”
    白右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这便要告辞离去。
    走到门前，打开门，白右的动作突然又停了下来。
    “对了，你们的证据查的怎么样了？”白右回过头来，又问。
    “进展很顺利，你就放一百个心。”
    程式微笑着对白右说，脸上的笑很温暖。
    白右看到这里，点了点头，回以微笑，然后关上门，就这样去了。
    看着白右的背影，李任长哼了一声，然后笑了：
    “你们禁室的人，果真都是一个性子，死倔。”
    “我呢？”程式问李任。
    李任望了程式一眼，没好气的说着：“你也一样。”
    程式并不认同这一点，轻轻摇了摇头，先看了白右给他们的地址，认真记住了，然后打开了白右给他的竹简。
    ……
    “程式是对的，我们做暗中的力量比去和程式他们会合用处大的多。”
    江左听完白右转述回来的话，对程式的安排非常满意——确实，这样的安排比会合在一起要好得多。
    只是……
    “我知道程式是对的。”白右胸口依旧堵着一口气没上来，“但是程式的身边没有一个禁室的人，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
    “李任可是君上派给我们的。”江左劝慰的说着，“他是栎阳宫的郎官，肯定能保护好程式。”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白右迟疑着，“他行吗？”
    “他一定行。”江左肯定道。
    “为什么？”程式问。
    “因为没有第二条路——这次来杜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句话明明很冷酷，但被江左这样一说竟然透出一股理想的气息，就仿佛……他们这趟来查杜家一定能成。
    但江左的心里并不肯定这一点，他的语气依然带着一丝犹疑，只是为了劝慰白右才搬出来如是说。
    本来来到杜家的地盘就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别说江左，就连程式和李任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自信。
    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个人却是有这样的自信的。
    这个人是他们所尊崇的客卿，是他们的核心——正是因为他的指令，他们才来到了栎阳，来查杜家的事情。
    这个人离他们很远，此时的他正坐在离杜地有好长一段距离的栎阳宫的禁室里，一边处理着变法的事务一边若有所思。
    突然他手中的墨笔一滞，怔怔的问着头顶上的房梁：
    “不知道他们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景监看着他这个样子，一边将一份书简放在了他的案上，一边问询着：
    “客卿在问谁？”
    “程式他们一行人。”卫鞅轻声答着，“那都是我和君上亲手选派的人手。”
    景监看着卫鞅这个样子，失笑了：“放心吧，杜家胆子再大也不敢动他们，出不了什么事情——说到这程式，他还让人从杜地把那些落难的人都捎了回来，真是好心。”
    “是，你我都知道他心好。”卫鞅喃喃着，“但这些从杜地来的人实在没什么价值，程式也录过口供了，我们又再录了一遍，也没什么新奇之处，就这些人还得麻烦咱们安排去处……有些麻烦。”
    “但客卿是乐意的。”景监嘿然笑道。
    “景监兄，这话我不爱听。”
    卫鞅摇摇头，接下来的话，声音压的更低，话中间充满忧虑：
    “为什么总感觉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的心里不由地开始不安。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会出什么大事情？
    或者说……那杜家家主沉不住气，还真想反了不成？
    “变法不闹出事情来，那才是奇怪的事情。”景监笑道。
    “不。”卫鞅挥手表示对景监这话的反对，“不一样。”
    至于这种奇怪的预感和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有何不同呢？卫鞅也不知道。
    想了片刻，卫鞅轻轻叹息了一声，决定不再去想它——毕竟事情还没发生，自己这里胡乱揣测有什么意思？
    但是，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安无忧，最好别出什么坏事情。
    卫鞅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