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下,城前的私兵和面前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正处在对峙中。
程式一行六人来到了杜城。
他们要进城。
但是面前的这些私兵不让程式一行人进城,私兵头目紧紧盯着程式手中的包裹,声色俱厉:
“只是一个包裹而已,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看的吗?”
说着手便要伸出,去夺程式的包裹。
说时迟那时快,一看面前的那私兵头目要对程式做不利的事情,李任不耐其烦的直接拔出腰间的剑,横在了程式前面,对着私兵恶狠狠的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
李任的眼中,有凶气涌动。
而面前的私兵头目似乎并没有看见李任眼中的杀气,目光转而盯向李任手中的剑,对着李任说: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包裹,你要造反?!”
“我并非你杜地的子民,为什么会造反?”李任冷笑一声,“你也说了,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包裹而已……你若执意要动他的东西,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程式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包裹,另一只手搭上了李任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着:
“他们想要看,那就看吧。”
“你前面没有打开包裹给他们查验,明明不想让他们看!”李任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程式低声说着。
“要紧!”李任听到这里真是觉得李任不可思议,“你……”
对呀,那包裹里面装的是记录了杜家的罪证的竹简,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全都是杜家做过的事情,杜地的人口述,由程式亲笔记录下来——
如果这些东西就在这里被杜家的私兵查住了,不仅仅他们的心血前功尽弃,而且,他们也将落入危机之中——这些私兵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很可能会被格杀在当场。
但是程式不将包裹交出来,就看着李任在这里打架?
李任扭过头来看着程式。
程式摇了摇头,示意李任放下剑。
但程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眼中充斥着茫然,并没有告诉李任接下来该怎么做。
于是李任没有听从程式的话,依然持着剑,剑尖对着私兵头目。
私兵头目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手中的剑对着李任的鼻尖,寒芒闪烁:“你想干什么!你……真想要造反!”
“你说反,我难道就反了不成?”
李任浑然不顾程式对他暗示的意思,轻蔑的对着面前的私兵头目说着
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
在程式被新法所灌输的脑袋里根本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方法,他回头,却看见了萧三意味深长的目光。
然后萧三搭上了程式的肩膀,低声对着程式说着:
“这样硬来是不行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程式奇怪的看着萧三。
萧三认真的问道:“你有金子吗?”
程式听着这话有点迷糊,迷茫的说着:“当然有啊。”
“能不能……给我一点。”
萧三问着。
听了萧三的话,程式不假思索的就从身上掏出来了金子,放到了萧三的手掌上,心里还不知道萧三想要搞什么名堂?
金子在这里,能有什么用?
萧三拿住了程式给他的金子,迈了几步,便拦在了私兵的面前。
私兵头目看见萧三这人竟然如此胆大,不由的开始呵斥起来,剑尖转而指向萧三:“你!想干什么?”
萧三这时候望着私兵头目手中的剑尖,反而笑了,望着私兵连连摇着头:“这位贵人……”
私兵头目依然警惕的望着萧三,可萧三的那句“贵人”实在叫的太舒服了——自己这辈子,可还没有被别的什么人叫过“贵人”呢!
萧三顺着私兵头目的目光,微微的低下了头,谦恭的说着:“这位贵人,我们只是一群普通的老百姓,就不要和我们为难了……”
“你这话说的是。”私兵头目听着悦耳,慢慢的将剑放了下来,“可是……”
私兵拉长了声音,盯着李任,目光意味深长。
李任看着那私兵头目的嘴脸越发不爽,再看看旁边的萧三,举着剑,却不敢做声——他知道萧三肯定是来帮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三那副模样,总让李任从心头生发出一股很不愉快的感觉。
李任知道萧三是在帮大家,不爽也只能把不爽往肚子里憋——他恨恨的盯了私兵头目一眼,一把将手中的剑归入了剑鞘,冷哼了一声。
私兵头目同样没给李任什么好颜色,冷冷的瞪了李任一眼,目光转向萧三:
“可是我们也有难处啊,如果不看了包裹里的东西就放你们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不会出事的,贵人。”
萧三依旧说着,脸上挂着浅浅的带有欺骗性的笑容,抓过私兵头目的手来,然后将手中从程式那里得到的金子放到了私兵头目的手掌心里。
私兵头目感受到了萧三给他的东西的触感,猛的一惊,然后将手摊开,金子赫然就在他的手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不是没有见过金子,但是他真能摸到金子的时候实在是太少太少……
这样想着,私兵头目将金子收进了袖子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三看着私兵头目这番神情,释然的笑道:“这下贵人该没有难处了吧?”
“没有难处了,我这心里可是舒畅的很哪。”
私兵头目如是说道,脸上也绽开了和萧三一模一样的笑容:
“那就请吧。”
而此时的程式依旧处在呆愣之中,等到萧三踏出一步了,这才回过神来,紧紧跟上大家的步伐。
那队私兵因为金子,再也没有找他们的麻烦。
等到走进城门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程式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种办法呢?不然不会在那里卡住的……”
“在秦国新法的概念里,向人行贿本来就是违法的,你身为禁室的成员,自然不会想到那处去。”
李任不屑的说着。
他依然对萧三刚刚的做法有着偏见,劝慰着程式的同时目光就转向了萧三:“看你做刚才那种事情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似乎为做这种事情很开心的样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仲听了这话只觉得李任的语气莫名其妙,一声喝骂就对着李任骂了过去。
李任这下学乖了,对田仲连理都不愿意搭理。
而萧三听到这话,脸上浅浅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我不是为向人行贿那种事情爽……”
“那是为什么高兴呢?”程式问。
萧三歪了歪头:“我这辈子都没有摸过金子——这次不仅见到了,还把它花出去了,有一种突然变成有钱人的感觉,心里觉得爽,就高兴啊。”
“感情是觉得花钱爽啊。”
程式和李任听了萧三这话,释然的笑了起来。
萧三摇了摇头:“但是,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对,以后不做就是了。”
公然向人行贿这种事情,就算杜地抗拒新法可以免于追责,但终究是不对的。
基于这种原因,程式与李任也只是笑了笑,然后便继续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就在此刻,刘光突然惊讶的发出一声轻噫。
“怎么了?”
萧三听到了刘光的这声噫,奇怪的问刘光。
刘光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刚才在私兵的人群中,我好像看见了……他。”
“他?”萧三重复着这个字。
“是的。”刘光答道,“我们不是要为先生找他吗?”
这里的先生,指的当然是程式。程式听了这话,默默摇了摇头:“他不是一直都在城里吗?不着急的。”
“刚刚就该把他叫过来。”刘光的语气里还有着一丝懊恼。
萧三对刘光说着:“没关系,不着急的。”
刘光这才点点头——萧三对刘光说完话之后,扭头一看,王扬正站在那里,用惊惧的眼神望着周围的一切,瑟瑟的发着抖。
萧三觉得王扬一进了杜城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不对劲起来,却搞不清楚王扬是如何不对劲——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杜家的身上,连这城池都是杜家的,他被杜家吓成了那样,又怎么会不害怕呢?
悄然间,萧三握住了王扬的手,渐渐的,王扬的手不再发抖,只是直直的望着萧三。
萧三担忧的望着王扬,无奈的摇了摇头,领着一行人接着在路上走着。
来到城里,总得找个住的地方。
……
“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可能?”
等到杨安下城楼的时候,他所期待的场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程式一行人早就走了,连根毛都没给杨安留下来。
这让杨安十分恼火,他不满的盯着私兵头目,声音有些大,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私兵头目对着杨安诚恳的说着,而此时从萧三哪里得到的金子已经揣入了他的怀里,他低声狡黠的说着,似乎对应付这么一位贵人颇有信心:
“如果城楼下真的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难道小的不会告诉贵人吗?”
“我倒不信你有那么热心肠了。”杨安傲慢的说着,“你把对家主不利的人放跑了,等我上告家主……”
“不不不——”
私兵头目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显得很是矜持——他的腰板也挺起来了,正视着杨安,轻声说着:
“只是放走了几个微乎其微的老百姓,贵人想上告家主,家主还未必买贵人的账呢。”
杨安看着这种腔调就觉得烦,不由地心头一股恶气升起:“微乎其微的老百姓?万一放走的就是要紧人物呢?”
“小的放走了,贵人又能拿我怎么样?”私兵头目嘲讽的笑了,“城门这里的事情贵人本来就管不着,要是让家主看见贵人多管闲事,家主心中又作何感想?”
“你……”
杨安被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只是恨恨的盯着私兵头目——他还在栎阳当栎阳令的时候何时受过这等气?
只是栎阳令是再也坐不回去了,他也只能将这股气往肚子里吞。
冷哼了一声,杨安拂袖而去。
私兵头目望着杨安的背影,低下头来,掏出刚才收到的金子,贪婪的神色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甚是扎人眼睛。
可惜的是,围在他后面的私兵并没有福气去享用这金子带来的好处,私兵头目打算将这金子好好的藏起来,待找到了好酒肆再掏出来好好的享用一番。
想到这里,私兵头目的脸上露出了甜蜜而可憎的笑容。旁边的私兵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私兵头目看上去格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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