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懂你这些多少户究竟是什么意思……”田仲漠然的说着,“但肯定比你几十人多吧?”
程式点头:“是的。”
田仲的脸上满满全都是不可思议:
“前面你也说了,你一行只有几十个人——你几十个人,要救杜地这么多人?”
程式歪头:“不可以吗?”
“匪夷所思!”田仲嘟囔着。
“田仲!”萧三抱怨的看着田仲。
“萧三!”田仲这次竟然罕见的开始抗议萧三,“这两个人,看着和两个蠢货似的,你真的要跟着他们走?”
“蠢货……”李任听着这话,心里陡然就升起一层怒火。他等着萧三,那眼神,直直的想要吃人。
但是他不能发火,对这种人发泄自己的怒气,只会让自己的怒气变得更加的廉价……
萧三听着话,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声对着程式说着:“田仲的话虽然粗鲁了一点,但是,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你们只有几十个人——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就你们两个人,真的可以翻天?”
萧三认真的看着程式说着。
类似的问题,他在路上已经问了很多遍。
但这是必须要问清楚的问题。
程式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他已经不厌其烦的答了好多遍,却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能让萧三安心。
或许,并不需要安定萧三的心,只需要一个让萧三信服的答案,如是而已。
“……你相信秦律吗?”
良久,程式终于开口了。
萧三迟疑了很长时间,这才回答道:
“相信。”
秦律所代表的,是君上至高无上的权威,萧三当然相信。
但是,内心中间隐隐的那丝疑惑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跟了我们,就说明你已经相信我了,相信我能办到那件事情——你只是在怀疑新法是否真的能在杜地彻底执行,尽管你们对客卿这个词内心充满盼望,相信客卿的新法,但是那毕竟离你们太遥远了——太遥远了……”
程式默默的念着,念到最后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萧三:
“你们对新法的执行,依然未知,所以你放不下心来,我说的没错吧?”
萧三点点头:“正是如此。”
“没必要担心的。”程式接着说着,“变法终究会来……”
萧三半是疑惑半是迷茫的看着程式,然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田仲的脸上显出了索然的表情。
这些都是废话。
没有实际的行动做证明,这一切都只是空谈而已。
程式自己心头都明白。
而李任懒得听程式去煽情——反正再解释也消灭不掉萧三心头的疑惑。他望着前方,只是问着,望着前方的田野:“快到了吗?”
“就在前面了。”萧三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李任说着。
然后一行人接着向前走去……
他们此行,要去看人。很重要的人。
渐渐的,在田野中间,露出了一间看起来并不怎么大的房子——房屋前面,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扶着一柄农具,往这边张望着。
突然,他望见了什么,于是他看着这边,惊叫了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农具就迎了上来……
“萧三!你怎么来了!”
人渐渐的近了,程式这才看清了,是一位年轻男子……
萧三看见那人,也喊了一声:“刘光!”说着便连忙向前走了几步,握住刘光的手。
刘光看着萧三竟然引来了陌生人,眼神都不由的迟疑了一下:“这是……”
“这是程式先生……这是李任。”萧三对着刘光介绍着。
“……哦!”刘光点了点头,这就算是认识了。
突然,刘光的脸上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他看着萧三,靠近萧三的耳边,低声责备着:“你怎么还敢来这种地方!不怕被杜家的人逮住了?”
“逮住又如何?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萧三的声音有些低沉。
突然,他抓住刘光的两只手,热切的说着:“拜托你。”
刘光看着萧三有些激动的神情,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拜托你,再让我看他们一次。”
“求求你。”
刘光感觉到萧三的手愈发的紧了起来。他奇怪,在萧三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的萧三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奇怪?甚至,有些激动?
不过,他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的,所以也就无从得知萧三为何激动……
刘光有些犹豫了:“你真的想要去看他们吗?”
萧三答道:“我现在就要看他们。”
“那……就去吧。”
刘光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发问:
“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要去看他们?”
“现在去看他们,很重要。”萧三答道,目光转向程式,“况且,是这位程式先生要看……”
刘光的目光顿时警觉起来,他的目光落到了程式的身上,然后又转回来,狐疑的向着萧三嘀咕着:“这位程式先生,可靠吗?”
萧三答道:“你尽管放心。”
“既然你说了……那就去吧。”
刘光摇头说着。
“不过,需要你来指路。”萧三认真的说。
“那是自然。”刘光说道,然后就走在前面,为萧三指路。
程式、李任,连同田仲和王扬全都跟在了后面,穿过快要成熟的作物,最后来到了一座偏僻所在。
一个小山丘的底下,有一个坟墓,很小,很不引人注目,在田野中间,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清。
坟墓的前面垒着一个石头堆,勉强搭成一个小台子的形状,显然这是用来摆放祭品的……
萧三看着,顿时感觉悲从中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望着那座孤坟,问着刘光:“他们,都在这底下了?”刘光摇头:“是,他们都在这底下了……坟立多了太惹人注目,所以只立了一座,而且……”
他没有再说下去——或者说,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三知道那句话。刘光是想说,他们没有抢回来全尸,只留下来了他们的头下葬。
头葬在一处,可比将几个人的全尸葬在一处容易多了。
田仲看着面前的一座小坟,良久说不出话。
而王扬看着,却是径直呆了。
程式和李任只是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萧三面对着坟茔,转回头来,对着程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良久,他张嘴,对程式说着:
“他们,就在这里。”
这座坟茔,就是程式要来这座地方的原因。
这是一座见证了那件离现在并不很远的惨烈事件的坟墓。
那件事情对于萧三他们一行人来说,历历在目,犹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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