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102章 可信之人

    推开了那扇门,卫鞅匆匆向前走去,景监跟在后面追着。
    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卫鞅看到君上那个样子,急忙叫道:
    “卫鞅!君上不想……”
    景监奋力的一勾——这下真的揽住了卫鞅的袖子,他死死拽着不放手,对着卫鞅说着:
    “君上不想让任何人见他!他要静一静……”
    “君上不想见卫鞅吗?还是你自作主张不让我见他?”
    卫鞅这下不走了,猛的刹住,回头盯着景监:
    “那道便门不就是为了我和君上沟通畅通而开的吗?你为什么不让我开?而这个时候了,你又为什么不让我见君上?难道我卫鞅会害君上不成?”
    “客卿自然不会害君上……”景监的声音变得低沉,“但君上……”
    他的声音渐渐的降低,直到消失,一时间,景监竟然是回答不上来一句话。
    “君上……”卫鞅重复了景监嘴里的那么两个字,“君上有事,臣子服其劳,君上这时候不愿意见我,难道我这个做臣子的,还没办法为君上分忧了?”
    “换句话说,是君上不信我?出了和变法前程息息相关的事情,君上竟然不信我?”
    卫鞅的语气很直白,神情很认真,那锋利的眼神直直的望着景监,容不得半丝质疑。
    而景监看到卫鞅眼神那刻,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他慌忙解释着:
    “君上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他不是这个意思。”卫鞅冷冷的说着,“那他把我关到他的书房外面,拒绝见任何人,那不明摆着就是这个意思?”
    “变法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吗?是我和他的事情,是关乎整个秦国的事情——景监兄,你说对不对?”
    卫鞅问着景监,而景监听着卫鞅的话,恍然间点了点头。
    “就因为这件事情是出在他这里了,他就憋在心里,想着自己一个人把这事情解决了,这对吗?”卫鞅问。
    景监听着卫鞅的问题,浑身打了个激灵:“当然不对!”
    “是了。”卫鞅点点头,继续说着,“虽然那些流言自甘龙而起、自他而起,但这明明是关乎变法全局的大事,也不仅仅对他一个人造成影响,影响的是变法全局——所以这次出的事情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我们的事情、秦国的事情。”
    “他这样憋着自己,我就想问他一句:他把我当什么人了,他又把禁室当什么了?变法的事情不能为君上排忧解难,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卫鞅?又怎么说禁室?”
    卫鞅的眼神到了这个时候有些黯然,他低声说着:
    “外面会说我卫鞅尸位素餐,会说禁室无能,枉食君禄,却任由那些影子都没有的事情破坏变法、破坏君上的声誉……”
    “他就愿意听这些话?他就愿意把禁室当摆设?”
    卫鞅的声声质问,问的景监无话可说。他这时候真的明白了,他试图帮君上把卫鞅挡在门外一点用都没有,只要卫鞅想见君上,他景监是绝对拦不住的。
    因为卫鞅的话,他无言以对——他每次说的话都是有理的,他只能听从卫鞅的话。
    景监近乎失语了,他的脸僵了半天,然后这才缓缓开口:“卫鞅,你听我说……君上没有这个意思……”
    “这种话景监兄也无需对我说了,你就说一句实诚话,你,是松手,还是不松手?”
    卫鞅盯着景监抓着他的袖子,不满的说道。
    “我……”
    景监正准备要松手,然后他忽然记起他之前看见君上的那样子——他记得,前面他见到的君上的脸说不出的憔悴,他苦苦坐在案前,孤独而寂寞的样子,卫鞅要是见了……
    大概会直接斥责君上吧?
    这种模样,真的不适合让卫鞅看见啊!
    于是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客卿……我不松。”
    卫鞅无奈的看着景监那模样,说着:“我要过去,你松手。”
    “不敢。”景监歉意的说着,“请恕景监无礼。”
    “景监,你松开。”
    突然他们二人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景监知道这是他的君上的声音。
    一回头,果然是秦孝公。
    他赶忙松开了手,和卫鞅一起,低低的朝秦孝公行了一个礼:
    “君上。”
    卫鞅的目光瞟向秦孝公,他看见了秦孝公的脸色很差,脚步有些轻浮,眼睛下面隐隐有阴影,看着让人不由的开始心疼……
    秦孝公轻轻的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然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
    “客卿说的对。”
    “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次,是我的错,是我忘记了……”
    秦孝公喃喃着:
    “是我忘记了,我还有禁室……我还有客卿。”
    “那么,请问客卿,我该怎么办?”
    秦孝公眼睛里有些微弱的光芒再次亮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些色彩。他直直的看着卫鞅,一如他当初求教卫鞅一样。
    卫鞅却没有回答秦孝公的话,看着秦孝公那憔悴的神色,问道:“君上,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秦孝公低低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周身,笑的很不自然,“客卿,我可以不提吗?”
    “不可以。”卫鞅倔强的说着,“君上有心事,解了这心事,我再说该怎么办。”
    “解心事归解心事,可是站着解这个心事,总不太好吧?”
    景监看着这两个人说着站在那里不挪窝,连忙打断说道。
    前面他拦着卫鞅不让卫鞅见君上,固然有着种种的理由,但是景监现在突然觉得那些理由都是没影子的事情了……
    就这样,多好。
    景监如是想。
    秦孝公和卫鞅的目光统统望向景监,景监连忙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二人到书房的座位里去坐。
    这个地方,离书房里的座位,只隔着一扇屏风。秦孝公和卫鞅看着景监,呆了一会儿,然后相视而笑,然后迈出了脚步。
    只是卫鞅望见秦孝公笑的时候脸上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很快就笑不起来了。
    他的脸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抖了抖一身衣服,接着向前走去。
    ……
    杜挚的脚步变得急促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府邸中变得不安全了,可信之人,似乎只剩下了身边的杜少言。
    于是他就让杜少言紧紧的跟住他,似乎一离开杜少言自己就会出事似的。
    “到底怎么了?”
    杜少言看的一头雾水,连忙催动自己的脚步跟上杜挚,问道。
    他没有听到那么多东西,也不想去听,
    “府里出事了。”杜挚恼火的答道,“是哪个人胆子那么肥,敢冒充我上书?”
    “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杜挚坚定的说着。
    他虽然猜到这些事情都是自己的父亲杜津一手策划的,但是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这么算计自己?
    这是生怕自己不就范啊!
    不,或许这只是个误会,只要自己回到自己的府邸,一切就自然迎刃而解了,不是吗?
    他强自劝说着焦躁的自己,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走着。
    又绕了几个弯子之后,他回到了自己府邸的门口。
    进了府邸,本该就算是回到家了,可杜挚望着周围,却觉得是如此的陌生,好像自己被这座自己的府邸排斥了。
    上来服侍他的仆役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为他打理着衣冠,但是杜挚却觉得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生硬——他看着这些人,为什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
    那种感觉,让杜挚觉得特别不舒服,他走在自己的府邸内,却感觉有那么多双陌生的眼神提防的看着他——这明明是自己的住所!
    他突然感觉,这整个府邸,竟然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这或许是种错觉吧。
    杜挚宽慰着自己,看着旁边依旧站着守着自己的杜少言,暂且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杜少言是他叫进自己的房间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如果没有杜少言就觉得极不安心。
    他再看了几眼杜少言,这才舒下心来更衣。
    今天为他更衣的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仆役,杜挚对这个仆役也不陌生,他自然的伸出手,让他解衣。
    年轻仆役的脸色有些白,缓缓的解开衣服,为他脱下下裳,接着,又为他脱了外衣。
    年轻仆役的手有些颤抖,杜挚望向这个仆役,感觉这个仆役的整个人都和平时不一样,换了个人似的……
    他有点奇怪:这仆役是怎么了?
    看着年轻仆役那样子,杜挚不由得提高了戒心。
    杜挚的外衣脱下来了。
    然后就听一声轻响,杜挚感觉对方的心肝都为之一颤。
    杜挚往地上望去,衣服竟然掉在了地上。
    而那年轻仆役的手还在不住的颤抖着。
    那年轻仆役呆呆的望着衣服,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还没等那年轻仆役反应过来,杜挚就跳了起来,厉声对着年轻仆役呵斥道:
    “你怎么回事!”
    那年轻仆役被杜挚一声厉喝吓得慌了神,当即捡起了衣服,跪下,低着头嗫嚅着:
    “主君,小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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