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99章 根本没有的事

    “他走了……”
    甘氏的声音沉重,她低声呢喃着,又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扶住盛放甘龙尸体的棺椁。
    “我要看到父亲的脸。”甘氏说着。
    甘家的仆役哪敢怠慢甘氏的命令,连忙将棺椁盖推开一条缝,正好能让甘氏看到父亲的脸。
    扑鼻而来有一股臭味,而甘氏不在乎,她扇了几下,然后看见了父亲——他安静的闭着眼睛,神情放松而舒缓,像是睡着了。
    或许再唤他几声,他依然能从那一场长梦中醒来。
    但是甘龙的尸体已经冰冷,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将甘龙从那一场千秋大梦中间唤醒……
    “父亲……”
    甘氏不由得一阵感伤。她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可她的神情,却比眼泪更加沉重。
    她的心,碎了。
    而杜挚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的看着甘氏。说句实话,他和甘氏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因为甘氏是自己老师的女儿,他才对甘氏稍微熟悉一点。
    杜挚自以为他完全能理解甘氏的心情。
    可是……很奇怪啊!
    甘龙的死,不该只有他、杜少言,和这府邸里的仆役知道吗?连这棺椁,都是原先就备好的……
    他并没有差人告诉甘氏,甘氏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从甘氏的嘴里,杜挚听到了更奇怪的话:
    “都是他……都是他害得……”
    甘氏恨恨的说着。
    杜挚不由得更加疑惑。
    她口中的“他”是谁?他怎么就听不懂呢?
    真有人害自己的恩师?怎么可能!他守在甘龙的身边不敢有片刻远离,要是有人害自己的恩师,自己还看不见吗?就算自己看不见,实在门外的杜少言还看不见吗?
    “夫人,这是怎么了?”杜挚带着困惑问着。
    甘氏看起来有些干枯的眼睛望向杜挚:“杜大夫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杜挚更加疑惑了,“我应该了解什么?”
    “难道今天杜大夫没有向君上上书?”甘氏问着,“没有和君上说,是君上逼死了父亲!”
    甘氏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最后那声音直直的化作了一道剑亮了出来。
    杜挚却是顾不着甘氏话里的锋芒之意,反倒越听越糊涂了:“夫人你说什么?”
    甘氏问道:“难不成你今天没上书?”
    什么?我?上书?
    杜挚觉得甘氏的话是越发听不懂了:“我没上书啊!老师离去后,我一直在老师身边守着,哪有什么功夫磨墨、写字,给君上上书啊?”
    甘氏听了杜挚的话,猛的一愣。
    持久的沉默。
    然后甘氏先开口了:“你今天明明上了书,在这里装什么糊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挚却是不管上书不上书的问题,直直对着甘氏说道:
    “我不想管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份我的上书,我也不想管夫人到底想怎么办,我只想问一句:面对夫人我为什么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夫人戴迪想要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夫人讲的话?”
    甘氏看着杜挚,什么也没有说。
    明明在栎阳宫,就是你的上书搅出来的事情——明明外面人的风言风语,都和你公布了自己给君上的上书有关;明明是你说的君上逼死了甘龙,你怎么可以装傻呢?
    可这些事情杜挚统统不知道,他只是看着甘氏,再次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甘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陈述事情的经过。
    就是昨天,栎阳的群臣中间突然就爆发出来了甘龙的死讯,而此时甘龙的死讯本来是不该传播开来的。
    起初甘氏听到的时候,差点哭出声来。
    然而她也知道父亲年事已高,左右横竖是逃不过这么一死的。
    虽然在甘龙的死讯后面总是有那么一句说秦孝公或者客卿卫鞅逼死甘龙的话,说的还很狠,但是甘氏是不会信那些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消息的。
    她很快就镇静下来,准备第二天做好准备尽快回家,为父亲送终。
    可就是那么一卷上书,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那是第二天的早晨了,甘氏突然收到了一份来自杜挚那里的上书。这上书正本是要送给君上的,而这份上书又抄录了好几份副本,就是专门给别人看的。
    甘氏很有幸的拿到了这么一卷副本。她以为这杜挚的上书只是一份普通的上书,她边看边奇怪——为什么要将这么一卷上书专门送给她一份呢?自己又不参加什么国政,她看这样的上书,又能看出什么花?
    但等她接着看下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她错了。
    父亲的死并非正常状态下的死亡。
    他是被逼死的!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嘴角微微弯起——
    是的,那是笑。
    不过,是冷笑。
    “你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她扔下那卷上书,向门口走去:
    “你……”
    ……
    “不只是我收到这份上书的副本,朝中许多臣子都收到了——杜大夫一直守在父亲身边,他说的话,难道还能有错不成?”
    甘氏的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疲惫,她觉得,她的心,觉得好累……
    杜挚听完事情的经过,依然有些发蒙。他的目光转向甘氏,低声说着:
    “我并没有写什么上书,更没有抄录好几个副本给别人传阅——我真的没有那个时间。”
    “再说了,我是君上的臣子,怎么可能甩君上的脸?我又怎么会用根本没有的事情来诬陷君上?那不是找死吗!”
    杜挚轻轻的说着,声音有些虚弱,但是很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甘氏听着杜挚的话,愣了:“根本……没有……的事?”
    “君上和老师又没有仇,为什么要去逼老师死?”杜挚肯定的说着。
    “可是……父亲……他反对变法啊。”甘氏小心翼翼的说着。“现有秦律没有反对变法就要去死的法令。”杜挚说着,“君上如果逼死甘龙那就是带头违反秦律,对变法的执行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说,什么君上逼死老师,根本是没有的事情……”
    杜挚最后下了结论:
    “不过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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