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秦孝公》第42章 无妄之灾

    “但是栎阳令是这样说的。”王典却是一点也没觉得好笑,板着脸如是说,“还是请你跟我走一趟。”
    “去了,今天恐再难回来了。”卫鞅轻声说着,抓紧了手中的包裹。
    王典扬眉:“你是想跑?”
    “不敢。”卫鞅悠悠叹了一口气,答道,“想跑也跑不了——我和你走。”
    “卫鞅!”冯沧突然暴喝道,“你敢给我走!”
    卫鞅轻声笑了笑,没说话。
    可王典这时候却是望见他了:“那天看见你与卫鞅、景郎官三个人在一起登船,想必……你就是冯沧?”
    “是啊,怎么了?”冯沧疑惑着问。
    “有几句话要问你,你也一起走吧!”
    “啊……?”
    ……
    “是你给他雇的船?”
    “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走,我做他的向导,为他引路。”
    “那船钱呢?”
    “是他付的。”
    “你知道他雇船要做什么吗?”
    “游历秦国啊!还能干啥?”
    冯沧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栎阳令那莫测的脸。
    而栎阳令并不买他这句话的账,阴测测的说着:
    “或许会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你说呢?”
    面前这栎阳令在问什么?!凭什么他就一口咬定了卫鞅犯了法?
    难道这人的意思是说……那个叫杜济的死在河边,还有卫鞅的一份功劳?
    那人不是淹死的吗!凭什么让卫鞅来背锅!
    于是冯沧火了,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架,连个恭敬的样子都不打算给这栎阳令看,哼道:
    “你说是就是了?那我说你这个栎阳令尸位素餐、不理城务、专擅害人,你认不认?”
    栎阳令说道:“你拿出证据来,本官自然认——可是现在,你有吗?”
    “那你诬陷卫鞅,又讲的是哪门子证据?”冯沧不服气的说着,“难道你要和那个已经淹死的杜济一样,吼一声‘我就是规矩’?”
    “这里可是栎阳!君上眼皮子底下,你也敢胡闹!”
    冯沧的声音陡然提高,手指直直的指向栎阳令。
    他很愤怒。
    这人明明言辞空洞,不堪一击,可是他却根本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而这一切,只因为这人是栎阳令——而他只是个一白二净的无名士子!
    他去哪里说理去!
    栎阳城,王法何在……王法何在?!
    “本官自然是讲证据的人,信不信由你。”
    栎阳令如是答道,目光望向冯沧:
    “本官敬你也算个士子,也是无辜才被卷进本案的,这就走吧。”
    “我走可以,得让我把卫鞅带走。”
    冯沧死咬着“卫鞅”两个字不放,竟是耍起了赖。
    “他是要犯。”栎阳令死咬住这几个字,就是不肯松口。“我替他雇船,为他做向导,为什么我不是要犯?”冯沧恶狠狠的说着,“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栎阳令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的看着冯沧。
    冯沧接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是怕招惹到栎阳城里的那些士子的嘛,不然为何不敢栽赃我,专挑与那些士子没有多少交情的卫鞅来下手?栽赃我这种小人物,多么容易!”
    “你怕了。”冯沧讥讽的说着,“真没想到,你这样的高官也有怕的时候?”
    栎阳令对着冯沧的讥讽,很怒,但是他压下了自己的愤怒,强作淡定道:
    “本官何曾怕过?”
    “摸摸你的心肝,是不是在发颤?”冯沧冷笑道,“如果你连这也感受不到,大概是连心肝也没有了吧……?”
    “你……!”
    栎阳令只觉气血上冲,却又不敢对冯沧做什么——或许他是真的怕什么东西,所以他才因此而发怒?
    可他却不想理会这种情绪了,他只想让这个人消失——在他的面前立刻消失!消失!
    “王典,把他带走!然后……然后把卫鞅带进来!”
    栎阳令只觉浑身难受,挥着手,像是要把面前的东西尽数赶走。
    冯沧还想说些什么,只见王典那张脸又出现在自己跟前。
    王典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冯沧看到王典的脸就觉得突如其然的一阵安心。他知道自己再在这里撒泼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就跟着王典走了。
    “我说这栎阳令是不是有毛病啊?”一边走着他还不忘吐槽,声音还故意放大让栎阳令听着。
    王典不回话,全将冯沧的话当了耳旁风。
    “喂!”
    冯沧见王典不回话,又叫了一声,直到转出门去,王典这才回过头来。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感觉府令确实有毛病。”
    刚刚冯沧问的问题,到了这会儿,王典居然还正儿八经的回了。
    卫鞅也在门口站着,一脸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情,看的冯沧只想打人。他的手,撞了卫鞅一下:
    “你,没事儿吧?”
    “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吗?”卫鞅轻微摇头。
    “真怕你疯了……”冯沧嘟囔着。
    “我的心思比谁都清楚,放心好了。”
    卫鞅这时候终于露出一点点笑容,转而那笑容,化作了无尽的深邃:
    “跑不掉那人的栽赃,也不能就这样认命了。”
    “那人”当然指的是杜挚,而冯沧却是不知道的。
    而这时候只要杜挚再添把火,他的罪名就算坐实了。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死局。
    可他不甘心,他还想要一搏。
    他的袖中还有一卷手记。那是一把名叫“法”的剑,无形无质,却可谋国画策、决胜千里。
    只是这思想的屏障,真的可以抵御同样无形的中伤吗?他袖中也还有一把真正的剑,可他并不会用剑,用手挥剑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点,远远不如拿笔写字来的痛快。
    “看来,你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王典看着卫鞅和冯沧,又望向那殿内,“真是不明白,府令为什么这么做?”
    “不为名,便为利。”卫鞅倒是看的很透彻,“世间之事多为如此。”
    “我不懂。”王典直直的说着,看起来倒真有那么几丝倔强。
    他从来都弄不懂这些东西,这大概和前面府令对他说的什么“权臣”都是一类——他弄不懂,更不想懂,这种东西对他有什么意义?
    换言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不是该进去了?”卫鞅征询的问着。
    “府令吩咐,只许你一个人进去。”王典说着,对卫鞅行了一礼,“就不送了。”
    “好。”
    卫鞅对王典回了一礼,便一脚迈过了门槛。
    “卫鞅。”
    就在这时,冯沧突然叫住卫鞅。
    “嗯?”
    “没什么……”
    冯沧刚刚是想说什么的,但终究是说不出口——卫鞅想必也明白他想说什么。
    卫鞅点了点头,另一只脚也跨了过去,向着那个方向,一直前行着。
    冯沧突然狠命的揉了揉眼睛。
    他觉得他看花了眼,他居然看见卫鞅手里提了一把黑黝黝的剑!那剑是如此的漆黑,黑的就像永夜,上面点缀的点点星光,闪亮的刺眼!
    “喂,你有没有看到他手里有把剑?”冯沧不知道如何称呼王典,就这样直丢丢的发问了。
    王典擦了擦眼睛,再望去,纳闷的说着:
    “没有啊……他手里,只有一卷竹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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