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妤玄烨》第33章 抉择

    还未走到宛妤房间，就瞧见玄烨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若先福全一步走到他身边，想探头往里屋看一看，又不敢如此明显地将担忧摆在脸上，只好先行请罪。
    “主子，奴才请了裕贝勒前来，也将他府上大夫请了来给宛妤小姐诊治。”
    玄烨抬头看向自己的皇兄，沉默了一会，这才向前走了几步，对容若说：“你且带大夫进去看看宛妤吧！”
    容若知道他这是要和裕贝勒密聊的，也不好奇，立刻就领着大夫进了屋。
    屋子里有些乱，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盆凉水，盆里浸着一块棉布，想来是玄烨给宛妤降温之用。
    小几旁的凳子上还放着些许干粮，已经被掰碎，但看起来并没有吃掉多少，反倒掉了不少在地上。
    容若将这些收拾了一番，这才配合着大夫给宛妤把脉，顺便说了一下她的腿伤。
    大夫搭了搭脉，又俯身翻了下宛妤的眼皮，神色有些严肃。
    他翻开盖在宛妤腿上的薄被查看伤势，这一看同时吓了两人一跳。
    宛妤的腿伤并没有因为容若带来的药好起来，反而已经有化脓的迹象，瞧着有些可怖。
    “应该是腿伤导致高烧不退，若不抓紧时间医治，只怕会有危险。”大夫虽不知宛妤身份，但也猜得出她是位贵人，赶紧对容若解释道。
    “那你快给她治啊！”容若也慌了神，不由自主坐在床头，轻抚着宛妤的额头，仿佛想给她一些安慰。
    大夫两手一摊，为难道：“治不了啊！小人出来时也不知道会这般严重，只带了些寻常药物，根本用不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若扯住，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到底是怎么当大夫的？什么叫治不了？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小命可就完蛋了。”
    容若虽是十几岁的少年，但跟着玄烨也练就了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不过因为性格的缘故，到底比玄烨差一些，也就唬唬眼前这个大夫还有点用处。
    大夫是裕贝勒府上的，什么仗势没见过，倒不至于被个少年吓到。但他知道床上躺着这人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便顺着容若的意思，连连点头告罪：“是是是，小人准备不足，有失医德。小公子等小人片刻，小人这就去药房买药。”
    他转身就要出门，被容若拦住，进而威胁道：“出入小心些，若是被人盯上就不要来了，明白吗？”
    大夫木楞地点了点头，忽又想到这几日京中的局势，虽不知具体为了何事而闹得处处紧张，但想来应该和此处脱不了干系。
    他家是裕贝勒府上的包衣奴才，自然是对裕贝勒忠心不二。眼前这个小公子他也识得，纳兰大人家的公子，既能和皇亲国戚扯上关系，又是皇上的贴身伴读，身份自然不低。
    他当即敛下心神，沉稳地回了一声“是”，对着容若拱了拱手，迅速向屋外走去。
    容若还瞧着大夫离开的背影，心里很乱，吃不准这个决定是否会给主子引来灾祸。可是想要治好宛妤的心情战胜了一切忧虑，他相信主子也会赞成他这个决定。
    忽然，床那边传来一声呻吟，他立刻转头望去，就见宛妤睁着眼看着房顶，嘴里嘟囔着：“水......水......”
    他四下看了看，赶忙从桌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跑去床边，扶着宛妤半躺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将水喂进她的口中。
    有了水的滋润，宛妤的唇色稍许好看了一些，不再如干涸的泥土一样，但还是毫无血色。
    她的神智似乎清明了一些，稍稍仰了仰头，眼神在容若脸上打了一转。
    “皇......皇上呢？”她费劲地说着话，动了动手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却没成功。
    容若看着她这个样子，一醒来想得不是自己而是玄烨，心里又是一悸。他甚至有些气恼主子为什么要拖累宛妤，将她害成这个样子。
    可惜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什么，只怕就算主子没有表示要带她一起逃亡，这个傻姑娘也会自己跟上去。
    这就是戏文里不离不弃地爱情吧！只不知道在重重压力之下，他们能够坚持多久。
    “皇上和裕贝勒有要事相谈，就在隔壁屋子里。刚才大夫来过了，说你并没什么大碍，他一会熬好药，喝几副就能痊愈。你再睡一会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含着泪宽慰着。
    靠在他怀中的宛妤偏过头看向屋外，摇了摇头。
    “皇上该回去的，是不是？”
    “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皇上自有打算。”
    “纳兰公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我不想他因为我闹到这种地步。”宛妤还天真地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玄烨和他的皇祖母决裂。
    玄烨心里的苦，容若看得最清楚，所以也能理解他想要逃离紫禁城的决心。
    这几日，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玄烨做下决定，他就不顾一切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宛妤突发的疾病，可能现在他们已经在寻找离城的办法了。
    但这些事他不能跟宛妤解释，他和玄烨一样希望她的世界天真纯净，没有一丝一毫地污染。
    而不解释的结果却是让她满怀内疚，导致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容若现在有些理解玄烨昨晚的心情了，顿时对他找福全过来的用意充满了好奇。
    宛妤久久得不到容若回应，拼尽了全身地力气想要翻身下床。
    “宛妤，你想做什么？”容若惊道，赶紧扶住她的身体。
    “我要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现在不是时候，等皇上和裕贝勒谈好了自然会来看你的。”容若有些为难，只能一再哄着她。
    可是宛妤异常坚持，容若不愿弄伤她，也只好搀扶着她一步步向隔壁屋子走去。
    才走到窗边，两人就听见玄烨的声音传了出来，异常坚定的语气。
    “皇兄，你我皆还年幼，他们不过是要一个皇帝，你做我做又有何区别？今日就算弟弟求你了，成全弟弟的私心，也成全你自己的私心。你若是做了皇上，赫舍里氏便是你的皇后，如此不是皆大欢喜了？而我，不管革了黄带子也好，宣称病逝也罢，以后定会走得远远的，绝不给皇兄添麻烦。”
    宛妤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身后的容若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暗道：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容若一时分了神，没留意宛妤的状态，被她挣扎开，听她失声说着这句话。他眼睁睁看着她向前疾走了几步，忽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一软，瘫倒下去。
    “宛妤......”容若大喊，惊动了屋内谈话的玄烨和福全。
    玄烨冲出来，从容若怀中接过宛妤，怒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带大夫给她治疗吗？”
    容若跪在地上，愧疚道：“大夫说宛妤小姐情况危急，只怕会有生命危险。方才她......她听见了主子说的话，以为是自己拖累了主子，就......”容若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福全也蹲下身看了看宛妤的状态，推了容若一把，问道：“我府里的大夫呢？”
    “他说他去外头药铺买药，已经去了好一会了。”
    福全简直被他气死了，不再去理会他，对着玄烨说道：“皇上，现在情况危急，不若先跟臣回府中暂住，等宛妤的病情稳定下来再做商讨？”
    方才在屋内相谈之事让他觉得恐惧，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件急事将它打断，简直再好不过。
    他瞧得出自己这个皇弟对宛妤的感情绝非逢场作戏，定不会对她的安危置之不理，非要让他先表态不可。
    果然，玄烨搂着宛妤已经心神大乱，再不敢坚持什么，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向民宅大门走去。
    门外，福全的马车还在门口候着，内里宽敞，坐进他们几人毫无问题。
    玄烨催促着马夫快些上路。
    他现在已经非常狼狈，神情疲倦不堪，早没有之前的英姿焕发。
    他紧紧地抱着宛妤，抬手用袖子擦拭着她嘴角渗出的血迹。眼中有泪一滴一滴掉落下去，砸在宛妤脸上。
    他真的后悔了，后悔将宛妤拉入这个乱局。如果他的自由是建立在宛妤的性命之上，那么他情愿什么都不要。
    一番兵荒马乱，玄烨的踪迹自然是暴露出来，只不过暗卫们见他们进了裕贝勒府，便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返回紫禁城，向太皇太后汇报去了。
    到了裕贝勒府，环境自然是比在民宅时好了许多。
    福全命管家把库房里收着的珍奇药材都翻了出来，又派人接回了大夫，命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宛妤。
    虽然他也有几个交好的太医，但此刻也不敢唤他们前来，因为没办法解释。
    府里的大夫自然是没有太医医术精湛，但胜在稳妥，先试上一试，若实在不行再做打算。
    玄烨任由福全做主，自己则一心一意陪伴在宛妤身边，半步都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