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38章 伤人

    夏夕摇摇头，遗憾道：“她逃了。”
    蒋萋萋不过是小小弱女子，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掉？
    她不肯相信，再三追问，才从小和尚那里知晓了情况。
    原来，那蒋萋萋见夏夕神态冷淡，对她置之不理。
    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夏夕，欲行非礼之事。
    若真被她亲去，只怕夏夕就要晚节不保。
    所以，他立刻避开了蒋萋萋。
    也算她运气好，顶着一张熟悉的脸，让他下不去手狠狠打。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翻墙逃走了。
    原本就没带侍卫，又因为差点被蒋萋萋亲到，夏夕委实没有追赶她的意愿。
    正好，听到外头“咚”的一声，正是七七摔倒在地。
    七七平静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想了半晌才道：“她如何知晓咱们到了皎化寺？”
    二人今日的行程，只皇宫中有人知晓。
    御林军也知晓。
    随行而来的御林军就知晓庙中无人。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齐齐道：“查。”
    自然是要查的。
    却没查出来什么。
    御林军皆不认识蒋萋萋，也不承认昨夜走漏了风声。
    事实上，要来皎化寺的消息，直到今日出宫，夏夕才提出来。
    蒋萋萋没抓到，向她泄露消息之人也没有抓到。
    倒是七七晕了一场，感觉身体大不如前。
    夏夕便没再继续在皎化寺待着，而是领着七七返回皇宫。
    回宫，马车到了宫门口，却出了点小状况。
    蒋茂游和蒋夫人正在宫门口跪着。
    夫妻二人现在的身份委实不轻，乃是流火城数得上号的人物。
    突然跪在这里，却是为了什么？
    因为七七生着病，他怕蒋家人惹了她生气，只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蒋氏夫妻跟前。
    七七在马车中浅睡，毫不知情。
    蒋茂游道：“皇上，臣跪在这里，委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皇上体谅则个。”
    有什么苦衷？
    夏夕眉目冷淡：“说罢。”
    蒋夫人断断续续出声：“萋萋回来了，皇上……她是您的正妃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她回来了，您怎么不将她接入皇宫去？”
    蒋夫人的声音苍老，带着些难言的苦闷。
    夏夕冷笑：“为了这件事，蒋大人险些与朕打起来。怎么……你们难道忘了，当初七儿是顶着令嫒的身份嫁与朕的。现在，她身份已经明了，朕与蒋萋萋着实没有什么关系。”
    该澄清的早已澄清，该撕破脸的早已撕破脸。
    今，再跪在这里有意思吗？
    他觉得很没意思。
    他余光瞥一眼七七乘坐的马车，见车帘低垂，车中安静。
    一定还没能看清宫门口的状况。
    他脸色微变，呵斥道：“都退下罢。朕不想再纠缠这些琐碎。”
    言毕，连马车也不上了。
    直接往皇宫中走去。
    马车护送着她，阻挡了外间一切。
    她浑浑噩噩睡着，慢悠悠回到了仰夕宫。
    朝堂上却已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人都知道，当初那个为了逃掉秀女伪装坠崖之人。
    俨然回家了。
    并且，蒋家人还提出当年在太庙中，夏夕曾亲自写下蒋萋萋的名字。
    并且，大家也都知道，他做潇阳王时，迎娶蒋萋萋是何种情况。
    七七并不知晓这样的事情，纵然外间已然风言风语。
    但她仍旧窝在仰夕宫的温室中。
    冰儿又来信了。
    她才知道，孩子去了潇阳城。
    那座他出生的城池。
    回忆满满当当的喷涌而出，教她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许久才从难言的惊讶中抬起头来。
    她立刻吩咐人往潇阳城接应冰儿，生怕冰儿又有什么闪失。
    过了不多久，冰儿又来信。
    信中说了些杂事。
    又讲起在漫漫黄沙中遇到浑身雪白的猛兽，可惜没能看清楚猛兽的样子，便错过了。
    言下之意，对那雪白的猛兽并不惧怕，只剩许多的好奇。
    东方秀等人都不能解释。
    七七看罢书信，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
    忙差人去问夏夕，想要问问猎风的动向。
    奈何，夏夕也不尽知晓。
    当初在千沙城，就已分别。
    此后，为了哄得夏泽相信鬼神。
    连灵儿也走了邪道。那猎风恐怕是早早没了踪迹。
    冰儿年岁还小，七七不敢吩咐他抓住白兽。
    只嘱咐他避开白兽，莫要冲突。
    冰儿照办了。
    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决定启程回到流火城。
    历时几个月的游学就快结束。
    她感慨良多，吩咐宫娥准备一应物件，好好迎接冰儿。
    如此，又是几个月，冰儿终于从外间回来。
    到了流火城，先来看冰儿，再去看夏夕。
    他长高了，人也长黑了。
    就这么大半年的时间，竟如同一下子成熟了三四岁。
    虽然只有11岁，到底有了几分俊朗的模样。
    七七惊讶他的变化，欣慰又温暖，却又暗暗忧伤。
    孩子似乎是长大了。
    冰儿却没她这样的心思，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见她比走之前愈发消瘦，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游学。
    只肯呆在流火城。
    朝臣不敢对他诟病。
    夏夕愈发宠爱他，详细问过出宫的所有，最后嘉奖了书生和东方秀，又表扬了冰儿。
    希望他不要骄傲，继续努力。
    看这个情况，是打算再放他出去游学。
    他担心七七，站在御书房金砖上，满脸不高兴：“母后身体日渐差下去，若儿臣哪一日离去之后……儿臣……”
    他没办法往下说去，言语间的意思却明显。
    夏夕目光闪烁，黯然道：“你母后的病不算大病，却也会养身不去。除了好好养着，担心也无大用。”
    冰儿不再说什么，恭谨退下。
    仍是日日陪伴七七，给她讲游学路上的趣事，讲惊险之事。
    逗得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勾唇，心惊不已。
    母子二人关系好，讲一天一夜也讲不完的。
    冰儿道：“义父还在外头守着，可愿传他进来说说话，他一路去都很担心您。”
    他的样子很认真。
    七七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一时语塞。
    想要拒绝的话没办法说出口，最后只点了点头。
    东方秀便进门了。
    大半年不见，她才发现，他又老了许多。
    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不一定能分出谁年纪更大。
    她虽然有病在身，却也保养的肤白貌美，娇嫩可爱。
    可他却不同了，俊秀的脸上晒起了风霜。
    鬓角已然斑白了。
    她眼眶一酸，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忙问：“此去，可是冰儿太麻烦你了？”
    他摇摇头，温和一笑：“不麻烦，冰儿听话又懂事，见识了很多，很好，很好。”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一问他，既然懂事又听话，他怎么比之前还显老了。
    却始终问不出口。
    她生着病，大半年不见，他担心是一定的。
    有时候，她想要回避他的情感，无论怎么拒绝，他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帮助着她，照顾着她的孩子。
    他与冰儿的感情，甚至比夏夕更好。
    她摇摇头，吩咐宫娥为他拿了新鲜水果。
    他推辞了。
    过了许久，才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递给她，温和道：“还记得这个么？”
    玉佩贵重，颜色莹绿温润，正是当年她命书生送给东方秀的物件。
    她一直以为这个玉佩在冰儿这里，却原来一直被他收藏。
    伸手接过玉佩，她迟疑看了看，不解其意。
    东方秀目光闪烁，也不吭声。
    她不知为何，忽然福至心灵，转头对冰儿道：“冰儿，去取前几日才进贡的普洱茶来，给你义父提一罐回去。”
    冰儿闻言，笑眯眯点头，匆匆去了。
    到得冰儿离开，其他宫娥自然懂事的避开。
    偌大宫殿，便只剩下七七和东方秀两个人。
    七七看着对面，郑重道：“有什么事情吗？”
    东方秀颔首，叹一口气，这才抬起眼帘：“此次去潇阳城，皇上似乎命冰儿寻找他的妹妹夏雪，所以冰儿才答应出宫的。”
    她一惊，她很少在夏夕面前提及夏雪之事。
    总觉得自己没本事，保护不了孩子，且孩子已亡故，再提及来，恐要伤了夏夕的心。
    没想到，夏夕劝解不肯游学的冰儿，竟选用了这一出。
    她一时无言。
    东方秀也没说话。
    许久，二人对视一眼，也都没什么神色。
    东方秀道：“不过，这次去潇阳城，还真见到了白兽，冰儿已跟你提过了。”
    的确是提过了。
    白兽凶猛，她怕白兽伤了冰儿，故而不肯冰儿追查。
    东方秀摇摇头：“这块玉佩，便是那白兽前来袭击冰儿时，掉落的。”
    七七大惊。
    惊讶地站起身，碰倒了跟前的茶盏。
    茶水洒落下来，冒着烟气，直往她裙摆上流。
    被这么烫一下，恐怕近期都难以痊愈。
    东方秀忽然伸手，将泼过来的茶水悉数接住了。
    结果显而易见。
    七七毫发无伤，东方秀却手掌烫烂，脱皮起泡。
    他站起身，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痛苦，片刻便恢复了宁静。
    她惊得跳起来，忙找来药箱，要给他包扎敷药。
    他却拒绝了。
    他淡淡退后一步，微微笑道：“若是被皇上知道，你可要受累了。”
    他指了指她手中的玉佩：“的确是白兽掉落的。而且，那白兽攻击人的姿势方法，像是经过刻意的训练，绝非无魂野兽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白兽可能是什么人的御敌宠物。
    而不是单纯的野兽。
    这么简单直白的话，如何能听不懂？
    她几乎要喊出来。
    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开口。
    玉佩只有一对。
    一只给了冰儿，一只给了雪儿。
    而今……
    东方秀吊着一只手，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你看，这才是你给冰儿的那一块。”
    玉佩早被磨得色泽生光，玉佩上的缨络早已破旧不堪，可主人似乎十分爱惜，仍小心收藏着。
    缨络洗的发白，玉佩也是老玉，唯一的解释便是东方秀将这个玉佩不离身的带着。
    仿佛是窥见了什么，七七脸色一红。
    东方秀温和道：“我会继续关注这件事情，但你不要告诉冰儿。我怕他心里承担不住。”
    如果知晓嫡亲的妹妹还在沙漠中受苦，他恐怕连太子也不要当，铁定立刻奔赴潇阳城，疯狂的找寻。
    但其实，这样的找寻，真的不能太急。
    七七点点头，心中忐忑非常，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忙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