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21章 肖似一个人

    中秋宴会上，萋萋病倒，所有人都知道了消息。
    这些刚被放风出来的妃嫔，再也没有机会，全数被发卖了出去。
    连带她们诞下的皇子皇孙们，年纪大的秘密寻了由头，不是暴毙便是祸事，总归是没了。
    只剩下几个年岁小的孩子，还不经世事，这便由宫中的姑姑抚养。
    所有这一切，夏夕只用了一晚决断。
    他不想打扰到她。
    就连住在宫里的国师，也被他打发了出去，听闻是怕国师的仙气冲撞了她。
    都知道仙气是治病救人的，如何还能冲撞了。
    对于国师和九阴圣仙，朝中人又有了另外的想法。
    不管这些想法是什么，没人敢于质疑。
    一切，都悄然无声。
    仰夕宫中，萋萋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忽然的发病，让她措手不及，最受伤害的是精神而非身体。
    小公子坐在她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显出难得的担心。
    她倒是一下子开心了许多。
    夏夕进门，看见两个人在床榻上对望，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于是，成了三个人对望。
    小公子站起身，恭敬行礼：“皇上，请问皇后娘娘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冰儿还想跟她一起蹴鞠。”
    她心头温暖，看着夏夕，跟小公子一起等着答复。
    夏夕却迟疑了。
    片刻，才道：“朕会很快治好她，你不必担心。”言毕，蹲下身望着小公子，温和道：“冰儿很担心皇后娘娘吗？”
    小公子眨眨眼，最终点了点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来势汹汹的病，要想好起来却不容易。
    小公子被哄出去玩了，夏夕坐在床榻边看着萋萋。
    宫娥们早都退下，不会有人听到二人的对话。
    她道：“究竟是什么病，怎么总是晕晕沉沉，感觉使不上力。”
    她呼出一口气，靠着绣枕叹息：“这几日，我甚至觉得我的记忆不那么好了。好多事情，似乎记不住。”
    对面，夏夕脸色微变，伸手搭上她的脉搏，定定道：“脉象上看，似乎是脑子里有些状况，但一时说不清楚。”
    她点点头，努力想了想，忽然道：“会不会是旧病复发了？”
    当初在丽州府，她曾摔下丽山断头崖，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有没有可能，是我的脑子里存在着淤血，所以才导致失忆。而现在，这团淤血因为血液流动，出了问题，所以才……”她问的很彻底。
    他打断她的话：“不会的，当初我曾为你查验脉搏，并未发现异常。不要胡思乱想，不会有事的。”
    她这才放下心来。
    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夏夕离去。
    她一个人靠在床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算是修成正果，怎么她竟就病了。
    她摇摇头，从床边拿起云怀卿的来信。
    字迹不算熟悉，末尾处盖着他的私印，刻板的字体，很符合他的性格。
    她淡淡一笑，看完了书信，却眉间蹙起。
    大夏和北越通商互利，是一件大好事。
    可惜，北越皇帝突然生了疾病，整个北越朝堂，正在进行严重的夺储之争。
    太子地位超然，旁人不可撼动。
    但，恶心他一把也是可能的。
    云怀卿现在就被他的兄弟姊妹狠狠地恶心了。
    于是，原本还在边境上与东方秀做买卖的云怀卿，亲自带着下属们回去北越国。
    顺道收拾他的宗亲。
    不出意外，十月初十会是云怀卿的登基仪式。
    老皇帝退位让贤，提前给太子腾出位子。
    十月初十，距此还早。
    云怀卿的意思也很明白。
    邀请她和夏夕一起观礼。
    说是观礼，其实更是示威。
    试问，哪一位北越皇亲，可以请来大夏帝后？
    单凭这层关系，众人也该明白，谁才是正主。
    她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她忽然发病，到了十月初十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若到时候身体并未康复，如何去赴宴呢？
    她将信纸放置一旁，缓缓闭上了眼睛。
    隐隐约约，听得小公子和春兰在外头说话。
    似乎是担心她的病情。
    她十分欣慰，想起一个人来。
    忙开口：“来人。”
    宫娥先进门，恭敬道：“皇后娘娘。”
    她张了张口，忽然忘了这宫娥的名字。
    似乎，自打她从宫外回来，再住进这里，便下意识忘却了下人们的名字。
    宫娥仍在等候她的吩咐。
    她淡淡道：“去请太医院那个小儿大夫来。”
    宫娥迟疑：“不知皇后娘娘是想请哪一位大夫？”
    太医署的大夫不少，专治小儿科的也不少。
    她目光一闪，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名字，不假思索道：“何小文。”
    念出名字她才想起来，偌大宫廷，她记不得许多人的名字。
    怎么竟将这何小文记得清楚？
    何小文很快来了。
    小心翼翼站在床榻前，隔着一层纱帐说话。
    他看不清里头的她，她却能看清他。
    年纪轻轻的模样，做得太医院的小儿科大夫，也是个人才。
    她道：“小公子近日饮食不大好，我看你医术还行，给他开几个温养的方子，调理调理肠胃吧。”
    何小文慌忙应下。
    看病看病，大夫不看见病人，是没办法开药方的。
    萋萋唤了小公子进门，给何小文仔细瞧。
    小公子不耐：“我又没病，不需要调理。皇后娘娘您身体欠佳，才需要好好调养。”
    他字字担心，听得她十分熨帖，忙伸出手摸摸他的小脑袋：“你乖乖让何太医瞧一瞧就是，我知道你没病的。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让太医开几幅调养的食材。”
    殿中气氛温馨，小公子不高兴的听话走过去，一本正经坐在书案旁，等着太医。
    何小文松了些气，小心翼翼上前为小公子看病。
    一抬头，不过看了一眼，竟呆住了。
    他失态的看着孩子，好似忘了身在何方。
    “何太医？”萋萋目光闪烁，出声唤他。
    何小文竟没听得。
    她愈发疑惑，再唤：“何太医？”
    何小文这才惊觉如梦，慌忙躬身：“微臣……臣在。”
    这番异常，别说萋萋，就是小公子也觉出了不一样。
    他偏着脑袋看着何小文：“何太医，我记得你是给我看过病的，怎么今天见我，却像是见了鬼？”
    小公子的地位超群。
    何小文一愣，慌忙低头：“臣……臣……”
    萋萋不高兴了，沉着脸：“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必吞吞吐吐。”
    事关小公子，她平日温和的态度霎那间变得凌厉。
    何小文见状，不敢再隐瞒，忐忑道：“微臣……微臣那夜为小公子治病，其实并没看得很清楚。所以……所以……今日，小公子就在微臣眼前，自然是看得分明……”
    他断断续续，说出的话没什么异样。
    萋萋却知道，绝非这般简单：“说罢，今日看清了冰儿的容貌，怎么竟看得呆了？”
    何小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胆怯：“启禀皇后娘娘，这……这……”
    萋萋脸色苍白，愈发凌厉：“说罢。”
    她身体忽然生病，本就心烦意乱，而今一个小太医，见着冰儿竟如痴了一般。
    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还真就踏实不了。
    何小文不敢再隐瞒，只好老老实实伏地：“只因，只因小公子的容貌十分肖似一个人。”
    小公子越来越大，虽生得绝代芳华，可惜不像萋萋，也不像夏夕。
    到底像谁，连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闻听此言，她心头一个“咯噔”，忙道：“像谁？”
    何小文体如筛糠，颤抖着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也不知努力镇定了多久，这才低低道：“像……像微臣的武行师父。”
    一个武行师父委实不算什么。
    像便像了。
    萋萋紧张地双手终于松开来：“原来像你的师父，怪不得你会看痴了。”
    尊师重道，是一个人的良好品德。
    何小文不算差。
    小公子道：“原来你也会武功，还曾有过武行师父？”他饶有兴味，跳下锦櫈：“你说说，是我的武功好，还是你师父的武功好？”
    殿中气氛一时又有些活跃。
    可惜，何小文却陷入了沉思。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的师父，武功那是极好的。微臣原本也是习武，只因为师父失踪，我才换了行当。”
    他很是黯然。
    不过，若真是习武，指不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武人。
    可一经从医，竟就入了太医院，成了太医，当了文官儿。
    萋萋点点头：“你如今做了太医，仍惦记你的师父，还对你的师父如此高的评价。你那位武行师父，想来也是很厚道的人物。”
    何小文跪在地上，嗓音中泛出酸楚：“是的。可惜……师父失踪了。”
    他忽然抬起头，望着萋萋：“皇后娘娘……微臣的师父，就是……”
    他咬咬牙，渴盼道：“就是皇上从前……从前……玉国妃子风七七。”
    在现任面前提前任，不管是谁，不管在哪儿，都没什么好下场。
    绝对不会受欢迎。
    何况，是在大夏国皇后的面前，提夏夕的旧情人风七七。
    何小文面如死灰，望着萋萋苍白的脸：“皇后娘娘，师父失踪多年，而今……竟回来一个与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微臣恳请您……查一查，查一查……”
    他想要说的话很明白。
    他可他生怕萋萋不明白。
    萋萋冷眼瞪着他：“拖出去。”
    何小文一怔。
    她已高声道：“拖出去！！”
    有御林军飞快入内，将何小文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她望着何小文的背影，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忘了世间任何。
    小公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门口，匆匆追了出去，“何太医，何太医……”
    宫门口，一片寂静。
    宫娥们都知道皇后发火，谁也不敢多言。
    何小文被人拖出去，又被狠狠丢弃在地上，再也无人理会。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太医院走去。
    冷不丁，小公子却在身后叫住他。
    他忙站定，老老实实听候差遣。
    小公子三两步跑向了他身旁，站在他三尺之外，仰起头认真道：“太医……你真的见过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他脸色红润，鼻尖冒着细汗，微微忐忑的模样。
    那双眼睛，实在是像极了那个人。
    风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