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13章 登基

    后宫中百态横生。
    自先皇后撞碑而死,夏夕迟迟不肯登基,后宫势力多番起伏,变幻万千。
    小公子被接入皇宫养着,除非萋萋亲自监管,否则危险重重。
    毕竟,长孙太后不是傻子,朝臣也不是傻子,岂可眼睁睁看着夏夕夺取皇位。
    距离六月六是近了。
    仰夕宫中,一派欢声笑语。
    小公子骑马射箭都是一等一的好。
    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魏勇,更是个中高手。
    萋萋早已易容,魏勇大概是不认得她了。
    不过,再看魏勇射箭的本事,她仍要喊一声好。
    这人,正是当初选亲兵之时。
    那轻轻松松射中十靶之人。
    就这么短短时日,竟就做了东方秀的亲兵队长,成为小公子的贴身护卫。
    魏勇沉默寡言,春兰站在旁边为小公子呐喊助威:“冰儿真厉害,快来兰姨姨亲亲。”
    小公子满脸无奈,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跟以前一样老是要亲亲。”
    春兰一愣,忙转头看萋萋淡淡的脸,讪讪道:“皇后娘娘……奴婢,是无心的……”
    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脱口而出,实在没顾及旁人的感受。
    萋萋温和一笑,没说什么。
    倒是小公子,自此之后,总是与春兰刻意保持一点距离,决不让她难堪。
    至于为什么,竟连她也不曾知晓。
    边境很快传来消息。
    东方秀领兵直取北越国边境,攻占了两座城池,一直打到云怀卿帐下。
    云怀卿帅军迎敌,将大夏国的兵马阻挡在呼兰河外。
    两军隔河相望,彼此能看清彼此的炊烟。
    却不能够和解。
    东方秀送密折回来,希望能与云怀卿会谈一次。
    关于会谈,自然是谈这一场不该有的战事。
    比如,双方各自回去各自的国家,各自放归各自的人马,从此睦邻友好,通商来往,合作双赢。
    夏夕十分赞同。
    那一头,云怀卿也答应了会谈的请求。
    北越不如大夏强大,又被卫子龙等人席卷大片江山。
    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东方秀的密折再回来,云怀卿的要求很简单,斩杀卫家父子,归还北越疆土,从此互利通商,睦邻友好。
    夏夕同意了。
    也不知是谁将消息泄露出去,许多朝臣都知道了,夏夕同意将卫子龙送与云怀卿的打算。
    联系到此前被杀的林世南,众人一时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猜测到夏夕将会铲除一切前朝势力。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此次的杀戮实在来得太过猛烈。
    然,无人能改变夏夕的意思。
    有人不过在散朝后说了几句狡兔死,走狗烹的话,就被暗杀在家中床上。
    有人不过是在喝花酒时议论了两句新政,就被发现死在妓子的温柔乡中。
    便是那妓子,也疯了。
    流火城看上去一片繁荣,但这些繁荣是老百姓的繁荣。
    整个朝廷,都处在动荡之中。
    这动荡,不来自于外部,而来自于内部。
    卫家父子很快被云怀卿斩杀,告慰边境黎民。
    常年封锁的边境,也终于在东方秀带兵退出之后,忽然显出了繁华。
    闹事的繁华,竟比危日城还兴盛。
    吸引着九州各地的商人、百姓、侠客。
    边境一个小小的村落,被大肆兴建,迁移许多外来人口,又增设了驿站、酒楼、使馆,口岸。
    让这不起眼的村落,迅速崛起为两国之间的黄金城市。
    夏夕很满意。
    命令东方秀暂时安顿在通商口岸,将一切打理妥当之后,再另外选派人手管理。
    东方秀应允下来。
    小公子听到义父迟迟不归的消息,不算高兴,站在仰夕宫花园中的凉亭下发呆。
    池水幽幽,正有锦鲤游动。
    他随手洒了一把鱼食,盯着行色匆匆的游鱼,低低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别说人,就是鱼也是一样的。”
    他不耐烦的将鱼食全都抛洒出去。
    果然,片刻间鱼儿抢食一空,渐渐沉入水底,或游走不见。
    萋萋站在台阶下看着他。
    其实早已看了好一会儿了。
    听见他的抱怨声,敛裙走了上去,与他一同站在栏杆前,看清净的水池。
    小公子不再出声。
    大概是因为并没料到她会站在他身后。
    萋萋目光平和,并不与他说话,而是伸手从侍女手中接过鱼食,再次投喂起来。
    很快,这些鱼儿又飞快的聚拢过来。
    且,因为她投喂的多,鱼儿们争先恐后,挨挨挤挤,热闹非凡。
    不曾有一丝离去的痕迹。
    有几条大鱼翻滚着,竟滚出了水面,又从其他鱼的背上跳过去,再次回到了水中,继续争抢食物。
    小公子没什么心情的看着,脸色始终黯然。
    萋萋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鱼食递给他。
    他不伸手,摇头不肯接。
    她倒也并不强求,又将递出去的鱼食收了回来,继续往水中投喂。
    越是投喂,鱼群越是不散,经久不息。
    白花花的鱼脊背鱼肚皮,看的小公子不高兴道:“我再也不要喂鱼了。没意思。”
    她道:“为什么没意思?”
    小公子偏着脑袋:“如果我没有食物,它们就不肯跟我玩。非要我手里装着很多很多的食物,它们才肯跟我玩。可惜,等到吃完了我手里的食物,却又飞快游走,寻找别人给的食物,将我弃之不顾。”
    他转头再仰头,望着萋萋:“你说,是不是没意思?”
    他小小的脸蛋绝美,实在很像个女孩子,偏偏又穿着男儿的打扮。
    白皙的令人炫目。
    她一笑,蹲下身来,视线与他齐平,温和道:“那……你想跟鱼儿玩耍吗?”
    他点点头,不太情愿。
    小孩子,总是喜欢小鱼小虾小乌龟小白兔的。
    虽然小公子像个小大人,可他也不例外。
    她仍温和的笑着,将手中的鱼食递给他,宠溺道:“你都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你不能改变鱼儿的天性,那么你为什么不一直握住很多很多的食物呢?”
    小公子没能听得太明白。
    她循循善诱:“只要你手里有足够的食物,你就不必担心鱼儿会跑掉。它们永远都会在你的手边翻滚嬉戏,争抢游动。等你玩腻了,不想跟他们玩耍了,随时都可以令它们离去。”
    他似懂非懂,握着一小篮子鱼食,有些踌躇。
    她笑着看他:“你再试试。”
    充满鼓励的话语,满是温柔的笑意。
    小公子眨眨眼,一把将鱼食抛了出去。
    刚刚要沉入水底的鱼群,再一次欢腾起来,竟比之前还要壮丽。
    他一怔,宫娥已慌忙递上来另一只篮子。
    他于是又撒出去一篮子鱼食。
    鱼群再一次欢腾,有些鱼,险些要跳到他的手边。
    他有些害怕地退后一步。
    萋萋站在他身后,稳稳地抱住他:“别怕,它们伤不了你。”
    后背温暖踏实,立时缓解了他的惧怕。
    他回头,看着她温柔含笑的脸,嘴唇动了动,忽然道:“可若是有人在那一头喂食呢?抢走了我的鱼。”
    他随意指了指远处。
    她低低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如果那个人做不到像你一样,手中握着永远都投不完的食物,鱼儿始终会再回来的。”
    她顿了顿:“况且,并不是每一条鱼都喜欢你,你也并不会喜欢每一条鱼。离开的那一小部分鱼,有什么稀罕。”
    她说得很简单。
    阐述起来井井有条。
    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是呀。天下人岂不都是这样。我何须去管他们的想法,只需要紧紧握住手中的鱼食,什么时候想投喂,就投出去便是。”
    只要投出去,自然有鱼儿过来。成群结队,川流不息。
    一直到鱼食终止。
    她微微一笑:“说的对。”
    宫娥们都退了下去。
    她端着一篮子鱼食蹲在他身旁。
    他却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跟它们玩了。”
    她点点头,收起了鱼食。
    两个人看着幽幽的池水,都没出声。
    良久,小公子道:“义父是不是不要我了,从此以后,我都是跟着你们生活吗?”
    他并不看萋萋的脸,似乎有些不敢看。
    她一愣,心头涌过纷杂的思绪,终是坚定地摇摇头:“怎么会呢。你义父只不过是打了胜仗,还要安顿通商口岸,所以会回来的晚一些。最迟,不会超过中秋节的。”
    他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转头盯着她的眼睛:“是真的吗?中秋过后,我就能回家了吗?”
    回家。
    她目光一闪,温温一笑:“是呀。”
    六月六很快就到了。
    东方秀还未从边境归来。
    夏夕的登基大典却已准备妥当。
    至今日,六部尚书已换掉四个人,当权的都是夏夕的心腹。
    整个朝堂在他登基之前已然大换血。
    登基大典尤其复杂,林林总总许多礼节耗费颇多时辰。
    天不亮,萋萋醒来,领着小公子收拾妥当,前往观礼。
    小公子毕竟是小孩子,对于看热闹兴趣很高。
    就这么配合的到了朝阳殿,朝臣们早已等候多时。
    因为还未立后,所以萋萋并不需要参加今日的仪式。
    她领着小公子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目光注视着大殿中央。
    不过看了片刻,礼部司乐就奏起了沉浑的曲子,庄严肃穆,曲调低缓。
    殿门口,整齐划一的内监举着九龙华盖伞走在前,夏夕穿着赭黄色的龙袍,走在正当中。
    今日的他,面容妖冶,神态邪魅,阴冷中透出一股肃杀。
    只看一眼,就让人不敢直视。
    人人却步噤声,但,惊愕却难以言表。
    他竟然没有残疾。
    此前行走任何地方,都需要驱动轮椅。
    人人皆知他双腿残疾。
    可惜,此时此刻的他却完好无缺,仿似仍是当年那个邪魅天下的王爷。
    他身量颀长,他姿态翩跹,他行止高雅尊贵,是天生的皇者。
    许多大臣侧目看来,想瞧瞧萋萋的神态。
    她脸色变换迅速,一头雾水。
    说实话,这么几个月相处,虽日日相见,其实并不住在一起,更不曾同房。
    他和她,是人人皆知的夫妻,实则相处并不多。
    她抬起头,看向他身后。
    国师和春水、秋霜就走在他身后。
    人人脸色肃杀,比他还要铁青。
    她一时,愣了。
    正傻兮兮间,腿边却有个人正扯她的裙摆。
    她转头,小公子道:“为什么他没有坐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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