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94章 故人

    萋萋很快就被抓住。
    应该说,她其实并未反抗得太厉害。
    她依旧被关押在房间里,仍是那个聋哑丫鬟照顾她。
    据说,潇阳王逃了,逃得无影无踪,早已消失在鹅山。
    她不知道是否为真,但再也没见过人。
    当日,为了捕杀浮屠天宫中的潇阳王,鹅山中的黑衣人全部上阵,损伤了七七八八。
    而今,这鹅山中早已空空如也,没给锦鹏剩下几多下属。
    她住在石室中,便觉格外冷清。
    她向聋哑丫鬟打听消息,想要知道那些哭泣的女人,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聋哑丫鬟比她也不如,根本一无所知。
    至于那凿齿,更是杳无踪迹,好似那日黑暗中的匆匆一瞥,其实是迷幻一场。
    她知道,她不曾看错。
    她试图向春水打探些消息,可春水也不再露面。
    浑浑噩噩住在石室中,她实在怀疑而今的身份。
    潇阳王不是逃了吗?
    不是说抓住了她,潇阳王就跑不远吗?
    怎么潇阳王逃走这么些日子,她却好吃好喝的住在这里,不像个囚犯。
    她最想得知的那个答案,没人来为她解惑。
    她心头烦躁,出门走动,刚走出门口,就被黑衣人挡住去路。
    有人冷冷瞪着她,高声喝斥道:“还不快走,锦大人要见你!”
    她一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聋哑丫鬟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忙别了丫鬟,跟着黑衣人往三十三层水晶宫去。
    水晶宫中一切如旧,敞开的石门后,偌大的星图迷醉人的眼。
    一袭白衣的锦鹏正站在星图前。
    他丈长的白发垂顺地披在脑后,静寂安然。
    春水站在星图前,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就要逃走,黑衣人却从背后关上了石门。
    石门关闭,关住了外间的灯火,也关注了一室的无声。
    她张口欲言,却没能开口。
    锦鹏已转过头来。
    璀璨的密室中,灯火奢华。
    他却一派仙风道骨,像是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似乎,与上一次的相见,又有一丝不同。
    他冷淡扫她一眼,随意道:“潇阳王逃走了,不知何时还会潜入鹅山营救你。本大人即日就要启程,往流火城送长生丹。”
    他平静地看着她,云淡风轻:“为免潇阳王偷偷救走你,本大人决定,带着你一同回去流火城复命。”
    他转头:“水侍卫?”
    春水躬身:“大人。”
    “准备马车和人手,咱们此次回去,不仅要护送长生丹,还要请皇上增派人手。通天塔中实在是太冷清了。”
    水侍卫躬身:“喏。”
    眼前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能知晓。
    这两个打算回去流火城,打算找夏泽要人手,打算带着她一同离去。
    难道,这些计划也是需要同她商议的吗?
    默默地听完锦鹏的打算,她仰起头:“我的……夫君在哪儿?”
    锦鹏冷冷一笑,拂袖:“本大人累了,带走她吧。”
    水侍卫上前一步,唰的一声拔出长剑,冷斥道:“还不快走。”
    她无奈,只好退出石室。
    外间站着的黑衣人忙押解住她。
    水侍卫冷声道:“此人不肯回答大人的问话,大人正十分生气。你们看牢了她,莫要让她趁机跑了。”
    “喏。”黑衣人忙应答,押解着她又返回了三十二层。
    一路走,她满脑子都是疑问。
    越走,心里却越踏实。
    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好的事情,正沿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只低着头愁眉苦脸地进了石室。
    黑衣人丢下她,转身就走。
    聋哑丫鬟迎上来,生怕她受了委屈,她一把抱住丫鬟,将脑袋埋在丫鬟的肩膀上,嘿嘿一笑。
    离开鹅山,是在一个春日的夜间。
    因为怕日光伤眼,所以仍选择的夜晚出行。
    从来没想过,离开鹅山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站在山洞前,望着不大的破旧宅院,委实想象不出,宅院之后,隐藏在山中的富丽奢华。
    她想象不出,外人自然也想象不出。
    锦鹏骑在白马之上,身边伴着水侍卫和一干黑衣下属,径直往江边走去。
    因为萋萋是囚犯,所以没能受到优待。只能跟在队伍后面,同黑衣侍卫一样徒步前行。
    锦鹏骑马走在前,她走路跟在最后,毫不起眼。
    似乎,若不是惧怕潇阳王偷走她,可能锦鹏根本不会带上她。
    一切,都是为了早日捉到潇阳王。
    黑衣侍卫们心知肚明,也都不愿意搭理萋萋。
    众人乘坐大船沿江而行,并没有度过大江,更不曾原路折返。
    江上行船走得飞快,锦鹏带着众人在边境迂回一圈儿,终于从水路去往流火城。
    萋萋终于知道,水路去流火城,其实会更快。
    不过半个月时间,他们已到了流火城地界。
    因为是坐船,黑衣侍卫并未如何为难她。
    当然,作为一个囚犯,她也吃了许多苦头。
    锦鹏仿似未闻,对她不理不睬。
    将她当做了沿途的摆设。
    一直走到距离流火城二百里的松县,锦鹏才修书一封,命人送进宫也皇帝。
    众人继续前行,到了流火城时,宫里已传出来话。
    夏泽吩咐锦鹏觐见。
    这觐见也是隐秘的,外人并不知晓。
    她能够知晓,完全是因为同在一船,顺耳听到。
    进宫,锦鹏仍带着她。
    这让她万分紧张。
    可锦鹏丝毫不管她,领着水侍卫和下属们,又带着她直入皇宫。
    没遇到什么阻拦。
    长安道上,人来人往,死寂沉闷。
    从前武威大帝在时,长安道上车水马龙,皇亲国戚熙熙攘攘,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而今夏泽掌控江山,整个天下一片死寂,连皇宫也不能幸免。
    长安道的宫人脸色苍白,戒备凝神,无人敢上前招呼锦鹏。
    当然,他们其实也根本不认识此人。
    锦鹏冷眼扫过去,看清楚长安道上的景况,拂袖行走飞快。
    比刚才走的更快了。
    眼看他离去,侍卫慌忙推攮萋萋几下,催促她快走。
    她慢走不得,只能快步跑起来。
    为了追上锦鹏的步伐。
    一路去,无人为锦鹏带路。
    但他像是本就认识路一般,径直朝着御书房去。
    御书房前,赭黄宫人弯腰伺候,将锦鹏迎了进去。
    她站在门口,不知道锦鹏与夏泽说了什么。
    她甚至,都许久不曾见过那个印象中,酒色迷心的窝囊太子。
    一转眼,这人就做了皇帝。
    她黯然闭了闭眼,傻兮兮地站在宫门口,望着满庭院的春色芳华,痴迷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中忽然走出来几个青衣内监。
    内监一见了她,仔细辨认她容貌之后,将她拖进了御书房中。
    锦鹏站在金砖上,她被青衣内监押解着,也站在金砖上。
    二人一高一矮,竟也相得益彰。
    对面玉阶上的新帝,冷冷看过来,喝斥道:“蒋萋萋?”
    声音很短促,透着凌厉。
    她倔强地抬起头,冷眼出声:“狗贼!”
    夏泽一个猛子站起身,遥遥指着她的鼻子:“你这贱妇,也配咒骂寡人?!要不是夏夕那个蠢货跑了,你以为寡人会同意你进宫?”
    原来,她从鹅山来,也是经过夏泽同意的。
    她冷冷回望夏泽:“即使我在这里,夫君也不会上当来寻。他要做的,只是杀了你,毁掉这江山。至于我……”
    她朗声笑起来:“我又有什么关系。”
    声音云淡风轻,透着执拗和不可一世。
    像足了潇阳王那个如仙似妖的家伙。
    夏泽彻底被激怒,倏地冲下玉阶,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杀不了潇阳王,杀你也是一样的。父皇在天之灵,最喜欢看着你们夫妻去死!”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一双常年乌青的眼睛,露出诡异的凶光。
    “皇上。”
    就在这时,站在殿中央的锦鹏竟然开口。
    他说话的语调很轻,轻的像是透明的空气,毫无一点儿重量。
    他仙风道骨的模样,像是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瞬间,教夏泽停止了怒吼。
    皇帝转过头,看着他,迟疑:“国师,不能杀她吗?”
    竟然是国师吗?
    萋萋紧紧拽着夏泽的手指,一张脸憋得通红。
    却没能扯开夏泽的手指。
    他其实很瘦。
    赭黄色的龙袍不像是穿在他的身上,倒像是套在他的身上,活像一支细长的竹竿,迎风兜住了一只华丽的口袋。
    可她就是挣脱不开。
    她憋着气,瞪着锦鹏。
    夏泽也盯着锦鹏。
    “杀了她,对皇上并没有好处。倒不如留下她做饵,抓住逃走的潇阳王。”
    锦鹏阴邪一笑:“蒋萋萋连个豆蔻处子也不如,杀了她又能取下什么好东西?皇上若是为了她杀生,倒是有违仙道了。”
    夏泽目光闪烁,倏地丢开她的脖子,哼道:“寡人险些上了你的当。为了炼制长生丹,国师已耗损千年道行。万万不能再杀人,耗损活龙脉之气。与其多杀一个你,还不如利用你抓到夏夕更实在。”
    他转身走到了龙椅边,一屁股坐进去,认真道:“国师,一定要抓住夏夕,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抓住他。”
    他对潇阳王历来不放心。
    锦鹏颔首:“皇上放心,夏夕逃不掉的。他的王妃在我手上,我一定教他有来无回。”
    他说的笃定镇静,似乎只要潇阳王敢于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一袖子将人拍死。
    萋萋瞪着他,咬牙切齿,半晌无言。
    夏泽不屑一哼:“将这个贱妇先带下去,寡人与国师许久未见,要痛饮三千杯,以慰国师舟车劳顿。”
    锦鹏微微一笑,躬身应下。
    萋萋被带走。
    看押在御书房外的院子里。
    春日暖阳,繁花如景。
    御林军森严守卫,面色铁青。
    来往的青衣内监,神色匆匆,看不出一点悲喜。
    甚至那些翠衣的宫娥,都是满面的庄严肃穆之感。
    这跟从前,委实是不一样的。
    她不由得一黯。
    心中却想着御书房中的锦鹏。
    他到底是不是潇阳王,她真的不知道。
    她实在很想确认,却又苦无机会。
    她叹息一声,垂下眼帘,任由冬日的暖阳洒落在肩头。
    “焰儿,别跑……你再这么顽皮,小心你皇帝兄长又要责罚你啦……”
    远远地,有温柔的美人声传来,惊得她脊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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