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63章 城破

    “呜……”
    号角声惊醒了潇阳城中人。
    沉睡千年的城池，终于迎来了第一拨敌人。
    欧阳野带着侍卫严防王府，确保萋萋和小宝宝的安全。
    然而……
    拖延在城中未能离去的波斯商旅，忽然对王府发起攻击。
    这一拨二十几人的队伍，霎那间成为绝世杀手，一个个挥舞着马刀，斩起人来干净利落。
    欧阳野竭力护持，对波斯人毫不手软。
    在他心中，这突然转变的二十几人，似乎也并不能将王府如何。
    至于城外，只要城门死守，沙暴就会将这群人带走。
    “呜……”号角声仍在吹响。
    从紧闭的城门那头传来，让人心慌不已。
    萋萋怀抱着熟睡的夏雪，扬声道：“是不是吴用攻进来了？”
    春兰惊惧，轻轻拍着夏冰：“奴不知道……”
    萋萋目光闪烁，将孩子放在床上，认真道：“看好孩子，我要出去瞧瞧。”
    “王妃，门口的波斯人武功极好，您不要去了。”
    萋萋回头看着春兰：“我不会跟他们硬碰的。”
    出门，王府管事下人们，早就等在花厅中。
    一见她，慌忙迎上来。
    她才看清，这些人腰悬佩剑，皆有武功。
    整个王府，竟是人人皆兵。
    她松了一口气：“留下两个人照顾孩子，其他人跟我去大门口瞧瞧。”
    留下的人，自然是亲近的丫鬟，两个丫鬟解了佩剑，匆匆进去卧房。
    她带着其余人等，赶往王府门口。
    到大门口，欧阳野正在全力抗击。
    看他模样，似乎不妥。
    果然，欧阳野飞快迎上来，担心道：“王妃，转移吧。这些人根本不是波斯人，都是朝廷的死士乔装的。”
    她大惊，抬眼看去，却见这些人穿着波斯商人的衣裳，可那张脸分明是大夏人的特点。
    她目光闪烁，一时担心。
    门外，号角声倏地由远及近，听来格外清晰。
    不像是在城门外的样子。
    她还没开口，欧阳野惊讶道：“城门开了，快走……”
    号角声愈发近了，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潇阳城大半个天空。
    城外的兵士竟攻陷了城门。
    这不科学。
    她眼中惊讶难掩,欧阳野坚定摇头：“定是有人开城，将人放进来了。”
    如今再去纠结是谁放人进门，已无必要。
    眼下，只能速速逃离。
    欧阳野护着她，高声吩咐其余侍卫：“死守大门，城在人在。”
    侍卫们扬声应喏。
    萋萋担忧：“孩子还在主院。”
    众人忙转身，沿着来时路飞奔而回。
    到了主院，春兰等人早就吓得不轻，见状忙迎上来询问。
    萋萋道：“吴用攻陷城门了，咱们现在就去东山。”
    东山金矿还能躲一躲。
    这种结局，其实大家早有预料，倒也不太惊惶。
    丫鬟们答应下来，顾不得旁的，只匆匆收拾了些孩子的东西，忙跟着萋萋从王府后院逃离。
    为了应付一切变数，潇阳王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王府后院，有密道直通城中心和东山，随便走那一条都很安全。
    然而，此刻的城中心自然是不能去的，指不定一会儿，便要被吴用踏平。
    王府管事领头走前，欧阳野护持萋萋和孩子，一行人从密道直取东山。
    进了密道，火把照不亮太远，看上去鬼气森森。
    此刻仓皇逃离，众人倒也不太惧怕。
    三月的天，地上还算温暖，可这密道中却严寒。
    裹在襁褓中的夏雪，到半路竟被冻醒了。
    她哭起来，嗓门很大，几乎要传到地上去。
    她一哭，惊醒了熟睡的哥哥夏冰。
    不过片刻，夏冰也跟着哭起来。
    九个月大的孩子，哭声嘹亮。
    两个小家伙的声音加在一起，顿时有掀翻密道的可能。
    萋萋脸色铁青，慌忙脱下衣裳去裹紧孩子。
    欧阳野道：“王妃，咱们去不成东山了，改道城中心的广场吧。”
    密道太应声，照这么哭下去，不管是谁走在地面上，大概都能隐约听到声音。
    寒夜中，人的耳朵同样灵敏。
    管事道：“正是。越往东山走，密道越冷，只怕小世子和小郡主耐不得寒，恐要冻伤。”
    别说是冻伤，就是冻死也有可能。
    萋萋垂下眼帘，点点头：“对不住大家了。”
    众人苦涩笑笑，有人道：“王妃说的哪里话，王爷对我等有活命之恩，咱们就是拼个死，也会保护您和小世子小郡主的。”
    萋萋回头，望着一群跟来的下人。
    这些人恭敬谦卑，话也不多。
    寻常对她照顾周到，在她生产后脾气暴躁时，仍妥帖温和。
    现下，大敌当前，性命堪忧，可他们笑得依然坦诚。
    她怀抱着孩子，总算体会到当日温顺仪的心，认真道：“只要能躲过大劫，萋萋定不忘诸位恩情。”
    孩子啼哭不止，她不敢再耽搁，匆匆改道往中心广场去。
    去广场，密道短了许多。
    温度也似乎高了些。
    孩子身上裹了衣裳，渐渐止住了哭闹。
    众人很快就到了城中心，打算从地面上转道东山金矿。
    密道出口，乃是中心广场一处商铺的后院。
    商铺自然也是潇阳王的产业。
    商铺中还住着活计，见了众人并不惊讶，匆匆见过礼，自往门口查看。
    看了半晌，又转回来，轻轻关了大门，认真道：“兵士还未攻到这里，恐怕是直取王府去了。”
    王府门口，还有许多侍卫死守。
    如此一看，凶多吉少。
    这些人都是欧阳野的下属。
    此刻，却面临着最血腥的攻击。
    欧阳野脸色铁青。
    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王妃，速速往东山金矿，再也耽搁不得。”
    再耽搁，只怕吴用寻到密道入口，从密道追来。
    萋萋点头：“走。”
    出门，广场上空无一人。
    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渐渐清晰。
    这些敌人的目标，一定是潇阳王府，所以中心广场上暂时安全。
    此刻的百姓们，都闭门不出，屏气静声。
    祈愿，他们不要伤及无辜。
    萋萋站了片刻，望着不算繁华的城池，淡淡道：“走吧。”
    此刻心情实难赘述。
    但，大家想的恐怕都差不多。
    今夜之后，究竟如何，难以预料。
    恰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
    原来，竟是被哄睡的夏雪再次醒来。
    她醒来，她的哥哥不能幸免，也跟着哭起来。
    两个小家伙只有九个月大，夜晚还需要再吃一次奶，才能安睡。
    萋萋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低声道：“乖……不哭不哭……”
    两个小东西嗅到亲娘的气息，愈发哭得欢了，一个劲往她怀里拱，想要立刻吃上奶。
    这夜半三更，这空阔广场，她去哪里寻个地方喂她们兄妹吃奶？
    萋萋脸色苍白，急切道：“我……”
    伸手一摸，裹着孩子的襁褓正往下滴着水。
    小家伙睡醒，尿了。
    三月的夜，不算很冷。
    可孩子的衣裳被尿液打湿，若不及时更换，一定会生病。
    在这个时代，寻常小病也会要了成年人的性命。
    何况是小小婴孩。
    萋萋慌了：“我要先给她们……”
    “快，那头有婴儿哭声……”熊熊燃烧的火把，从南边街道奔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火苗，扰乱了方才的寂静。
    高亢有力的指挥声，昭示着这些人非是寻常百姓。
    是敌军。
    来不及了。
    萋萋大惊：“快走……”
    众人飞快往东山跑去，再也顾不得怀中的孩子。
    孩子仍在疯狂的啼哭。
    “快，在那儿！”追兵追上来，遥遥指着火把。
    萋萋的心揪紧，一面跑，一面抱着夏雪拼命哄着：“乖宝宝，妈妈等会就喂你，咱们现在有危险……”
    可不管怎么哄，都是没用。
    追兵，更近了。
    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直到此刻，萋萋才知道，敌人并没有全部往潇阳王府去，他们兵分几路，沿着潇阳城搜捕。
    就是想要抓捕逃窜的人群。
    欧阳野挥剑断后：“你们快走，一切有我……”言毕，大叫着迎上了追兵。
    始终不可能一直逃跑。
    他们如何能跑过常年训练的追兵？
    必须要有人拦住追兵，才能给其他人留下逃跑的时间。
    又有人留下来，跟欧阳野并肩作战，回头催促萋萋等人：“快跑，一定要活着……”
    追兵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留下来应付追兵的下人越来越多。
    一路跑，一路有人留下。
    萋萋拼命跑着，跑到最后，只看见跟前的几个丫鬟。
    春兰与她对望一眼，抱着夏冰担心道：“王妃，怎么办？”
    再往东山跑，似乎已经跑不及了。
    萋萋目光闪烁，眼瞧着追过来的火把，蹙眉道：“带着孩子快去东山金矿，我稍后就来。”
    言毕，一把将怀中的夏雪交给春兰身旁的丫鬟，最后看一眼孩子，转身跑开。
    被敌军追赶，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开跑。
    尤其是，在外界人根本不知道有冰雪二人，只知道她蒋萋萋的时候。
    萋萋高声道：“王妃，等等我……”
    一面喊，一面朝着春兰等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没跑出几步，她已听不到孩子的哭声。
    大约，是他们累了饿了，又睡了过去。
    她大喜，忙奔跑着呼喊道：“王妃，快跑……”
    身后脚步声近，有人高声道：“追……潇阳王妃在那头……”
    果然，追着她的脚步来了。
    她跑得更快，索性往王府地界兜圈子。
    此时此刻，只要孩子是安全的，就算她死，又有什么关系？
    苍穹如墨，点点滴滴下起雨来。
    落在她的脸上，让她脸色黯然。
    沙暴这么快就来了。
    若那大开城门之人晚投诚片刻，这些敌人不攻自灭。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可预测。
    她低下头，努力奔跑着。
    孩子，她的孩子今夜可会饿着？
    在城中兜圈子，想要甩开追兵便难了。
    路过潇阳王府，她看见王府大门敞开，地上全是鲜血。
    那些侍卫尽皆阵亡。
    她不敢往王府中跑，仍朝着街巷飞奔。
    而追捕她的人越来越多。
    她心头一热，有一瞬间，仿似曾遭遇过这画面，她不禁愕然。
    似乎很多年后前，也曾有那么一群人，牢牢追在她身后，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眨眨眼，瞧着前方封闭的死胡同，不知从哪儿来了灵气，直直地朝着围墙跑过去。
    跑近。
    三两步蹬上围墙，一跃而下，将追兵甩在了身后。
    她“呼啦”一声落地，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几时，竟有了此等身手。
    她朝前飞奔，顾不得庆幸。
    暗夜中，却从不知名的门洞里伸出一只手，轻轻一带，将她拉进了院中。
    房门关闭，阻住外间一切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