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108章 又升

    “皇上和潇阳王晚上在御书房用膳，点了名要吃你做的小火锅，你可快些准备着吧。”
    廖姑姑看上去比萋萋还要着急。
    萋萋眨眨眼，也有些慌了。
    这可是她上任以来第一次完成工作，食客还是武威大帝和潇阳王这样的大人物。
    双儿叫唤一声：“我去准备。”一溜烟儿跑了。
    若不是她贪恋摘花，二人大概还能早些回来。
    自然，也不用这般忙碌。
    萋萋哼哼唧唧瞪她背影一眼，立时忙碌起来。
    先是抄了单子给御书房总管，请张野庭过目菜式品种。
    张野庭长年累月跟在武威大帝身边，还能不知道皇上的口味？
    接着，再选了些常用菜式，吩咐宫娥洗择干净，预备上。
    果然，张野庭很快将点菜单子递过来，上面许多菜式，萋萋已先让人准备了。
    这一下，又有省去了许多时间。
    其实，皇帝和潇阳王用膳，绝不会只吃一道小火锅。
    所以，御膳房的御厨都十分忙碌。
    但，武威大帝既然点了名要吃小火锅，所以廖姑姑还是十分重视。
    不时派人来帮衬萋萋。
    一直忙到申时，大概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萋萋眨眨眼，想起潇阳王来。
    武威大帝不会钦点她的小火锅吃，指不定这道菜就是潇阳王的手笔。
    既然选了武威大帝喜欢的菜式，怎么却将他忘了？
    她呼出一口气，亲自拿着单子，打听清楚潇阳王现在何处，将单子送去了。
    这完全多此一举的行为，她做起来竟觉得理所应当。
    好似，请顾客点菜也是她的职责。
    潇阳王正在御书房与武威大帝谈事情，门口站着御林军和春水。
    她一楞，拿着单子不敢上前。
    未得传召，一个三等女官不可随意出入御书房。
    她不是不懂的。
    站了好一会儿，仍是踟蹰不前，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好端端的，她来找他作甚？
    自古，皇帝请人吃饭，还需要客人点菜么？
    谁敢！
    她脸一烫，拽着菜单子走得飞快，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
    这是病，得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却有人唤她。
    “站住。”
    熟悉的声音，让她整个人一抖，愈发走得快了。
    “蒋萋萋！”
    那人声音严肃，透着不容置疑。
    她站定，闷着脑袋回头，不得已看过去。
    天光大好，初春的日光照在他脸上，显出异样的妖冶俊美之态。
    果然，任何时候看他，都是极美的。
    美得摄人心魄。
    美得扣人心弦。
    美得像是九州大陆上的瑰宝。
    她眨眨眼，余光不经意扫过他尚有些红肿的嘴角，脸蛋立刻烧起来。
    潇阳王勾唇一笑，下了台阶，一步一步走来。
    走得近了，相距不过三尺。
    他却没有停下皂靴，又近了一步。
    他进，她便退。
    他又进，她再退。
    他蹙起眉，伸出手试图搭上她的肩膀。
    她慌忙一缩，躲开了。
    他不再进，她不再退。
    二人站定，一高一矮，相得益彰。
    他勾唇，嗓音很是温和：“在外头站了多久了？”
    她眨眨眼，他竟知道么？
    “我……有事先走了。”她其实没站多久，但他在御书房中怎么知道？
    来不及多想，她拽着单子就要逃。
    他一步挡住她去路，仍笑着：“单子给本王吧，父皇喜欢吃的，本王都不喜欢。”
    这话似乎一语双关，萋萋抬头，看见他富含深意的眼神。
    可惜，那是什么眼神，她竟看不分明。
    她傻兮兮眨眨眼，他一伸手夺了她的单子，展开来细细看了。
    看完，将单子还给她，他才开口道：“字这么丑，竟然没想过要练练么？”
    她一怔，郁闷道：“我又不是写书的先生，我就是个做饭的厨子。”
    练字有什么用处？
    他点点头：“也对。”
    二人不再纠结字迹问题，他冷冷淡淡开始点菜：“香菌、蕨苔、刺笼花、松茸……”
    一样一样，清晰分明。
    萋萋愕然抬头，他却一本正经：“没听清楚？”
    怎么会没听清楚，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只可惜，这些菜式都是她爱吃的，怎么全都成了他的首选？
    他不是爱吃肉么？
    潇阳王目光淡淡：“去准备吧，本王特地向父皇推荐你的手艺，你可不要丢本王的脸。”
    她做饭难不难吃，跟他的脸面有何关系？
    他们二个人其实根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好吧？
    她想大喊一声划清界限，抬头看见他深邃的目光，只得灰溜溜的跑了。
    回去御膳房，萋萋才想起来，好像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小擒拿术》上的字迹，怎么会跟她的笔迹一模一样？
    那本书的作者究竟是谁？
    这些疑问，除了他能解答，只怕没人能搞懂了。
    夜幕降临，御书房里的进餐刚刚开始。
    皇帝的晚膳，那真不是盖的，足足有一百零八道菜式。
    而她的小火锅，只是其中一道。
    因为是潇阳王推荐的菜式，所以小火锅被摆在了距离武威大帝很近的位置。
    萋萋站在偏殿门口，听得正殿中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不由得拔尖了耳朵。
    不过，什么也听不到。
    偏殿里，各色菜式的主厨都有，所有人都等在这里，方便武威大帝随时传唤。
    众人都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只有她略显紧张。
    有人劝她：“第一次主厨是这样的，别担心。皇上至多把你拖下去打二十板子，不会真个砍了你脑袋的。皇上还得留着你做好吃的。”
    这算什么劝？
    比不劝还要人的命。
    萋萋脸色一黑，也不肯搭理她，偷偷往门外望。
    这一望，正见一个青衣内监匆匆过来，扬声道：“三等御厨蒋萋萋在哪儿，快些着，皇上问话。”
    萋萋眨眨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忙跟着去了。
    身后，一群人神色各异，羡慕者有，叹息者有，无一论之。
    到了正殿，满满一桌子菜，其实并没动多少筷子。
    那一道小火锅正架在炉子上，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潇阳王和武威大帝坐在一起，沉默不言。
    萋萋一怔，忙走上前，躬身道：“御厨蒋萋萋参见皇上，参见潇阳王。”
    武威大帝目光一闪，淡淡道：“听夕儿说，你做的菜味道很好。”
    好不好，他难道不知道么？
    她虽然自认为自己的小火锅味道鲜美，可皇宫里什么没有，就是做火锅的厨子也不下十来人。
    真没显出她有什么特别的。
    她不敢多说，只是闷着脑袋。
    武威大帝笑笑：“夕儿长这么大，难得夸赞一人。他说你做菜好吃，一定是好吃了。”
    萋萋眨眨眼，低头道：“是。”
    “听说这刺笼花是你亲自挑选的，难道吃这个还有什么讲究吗？”
    真看不出来，武威大帝成日被国事所累，竟然对吃也这么好奇。
    她微微抬头：“启禀皇上，刺笼花做火锅，一定要选将开不开的花朵。若是开盛了，花太老，咬起来有筋，不好吃。若是开得不够，花叶又太少，吃起来不够味儿。只有将开不开的花朵，才最是鲜美可口。”
    武威大帝含笑点头：“寡人也觉得，你选的花很好。”
    这算是过关了么？
    萋萋松了一口气，依旧低着头。
    殿中安静，武威大帝已然没什么话问。
    他招手示意膳食内监夹菜，内监忙替他选了小火锅中的一朵刺笼花。
    武威大帝尝了，点点头。
    潇阳王也夹起一筷子刺笼花，淡淡道：“父皇觉得蒋萋萋如何？”
    武威大帝冷淡：“作为御厨，倒也不错。”
    潇阳王微微一笑：“谢父皇。”
    萋萋一怔，慌忙屈膝行礼：“谢皇上。”
    武威大帝转头，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机灵。”目光掠过她周身上下，淡然道：“起来吧。”
    萋萋站起身，暗暗呼出一口气，这一回，她是真的再也不用去梅园当看花婢女了。
    皇上都发话了，她御膳房三等女官的差事，再也无人可以挑剔。
    谁要是挑刺，谁就是跟武威大帝过不去。
    萋萋不傻，潇阳王仍笑着：“父皇觉得好，儿臣也觉得她好。”
    武威大帝挑眉，搁下了筷子。
    萋萋目光一闪，忙侧着耳朵倾听。
    别说武威大帝觉得他话有深意，就是萋萋也觉得他话中有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甚至，他点名要吃萋萋做的小火锅，可能不仅是为了稳固她御厨的地位。
    满殿人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过潇阳王接下来的话。
    潇阳王淡淡一笑：“蒋萋萋是丽州府临水县令蒋茂游的嫡幺女。”
    此事许多人都知道，武威大帝也不例外。
    潇阳王搁下筷子，转头瞧着恭恭敬敬站着的萋萋，淡然道：“蒋茂游官儿虽然小，倒也踏实勤勉。儿臣见工部尚且缺一名从七品的侍郎文书，想向父皇举荐他。”
    蒋茂游被罢官免职才多久？
    突然一下就要任他的职。
    这工部侍郎文书，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儿，但官在流火城，又是这样一个吃香喝辣的部门。
    还怕过几年不能晋升为正式的大官儿么？
    武威大帝脸色淡淡，扫过萋萋不算绝色的容颜，再看他含笑的脸，迟疑道：“夕儿不打算找风七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