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99章 探访

    话音未落,便卡在咽喉,萋萋收了声音,一把拽住荆柔柔,躲到了灶台后面。
    此时此刻,也只能先躲起来再言。
    今日是选秀结束第一日.
    今日是荆柔柔当娘子第一日,也是萋萋当看花婢女第一日。
    若是她们二人跟杀人扯上干系,日后的生活不知会沦落成怎样。
    二人都没说话,只躲在灶台后屏声静气,不言不语。
    然而,那脚步声却再未靠近。
    好像,此前二人听到的脚步声,只是一种幻觉而已。
    萋萋目光一闪,悄悄探出身体,想要看个究竟。
    灶台那头便是门口,便是宫娥栽倒的地方。
    她目光悄悄探去,不由得愣住。
    此刻,那里空空如也,并无尸首,更无其他。
    她一怔,倏地蹿出来,瞪着空落的砖石地面。
    地面不算干净,洒落的饭食早已冰冷。
    盛饭食的碗筷滚落在地,片片碎片泛着冷光。
    “呀,人呢……”荆柔柔也跟着跳出来,惊愕地无以复加。
    萋萋眨眨眼:“不知道。”
    二人相对无言,脸上都写着诡异的神色。
    天色愈发黑了。
    尸体忽然不见,委实让人脊背发寒。
    难道是诈尸了?
    可这深宫内院,最忌讳巫蛊鬼神,谁敢说御膳房有人诈尸?
    荆柔柔瑟缩成一团,战战兢兢道:“蒋萋萋……你说,那尸体会不会跑,跑了……”
    她如何知道?萋萋翻个白眼,不想理会。
    仔细地打量地面、梁上、门口,她却没找到一丝线索。
    尸体究竟去了何处?
    恰此时,院外却传来清脆的笑声。
    送汤品的双儿已经归来,提着灯笼扬声道:“萋萋你还在吗?”
    萋萋目光一闪,便听双儿道:“淑妃娘娘高兴,赏了我一盘水晶蜜饯,来,咱们一块儿吃。”
    双儿大概也是做末等宫娥做的闲了,见了萋萋这个比她还要低品的婢女,立时有了好感。
    便是淑妃赏赐一盘蜜饯,也要跟萋萋分享。
    萋萋眨眨眼,慌忙蹲下,佯装收拾碗筷:“哎呀,我的饭菜怎么洒了……”
    一面说,一面转头看荆柔柔。
    若是再不明白萋萋的意思,荆柔柔便成了傻子。
    她脸色一变,当即捂着嘴巴,逃也似的躲进了院中花树后。
    回到梅园,已是亥时。
    天气漆黑,萋萋的肚子里装满了热饭和蜜饯,总算是不饿了。
    摸进房中,点亮灯烛,一室昏黄。
    若是就这么睡下去,只怕睡到天亮,她的身体也是冷的。
    眨眨眼,萋萋又走出了房门。
    再回来,她手中多了一堆干枯的柴火,只是柴火润湿,不能很快点燃。
    她眨眨眼,转头瞧着收整好的行礼,从中选出一件不能再穿的衣裳,撕下裙角。
    裙子是纱织,很快就点燃了柴火。
    不大的铜盆装着不多的柴火,火光黯淡,但却有热气温暖人的脸。
    不过一会儿,柴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铜盆也被烧的滚烫。
    房间里的温度很快升起来,虽然有些烟熏火燎,总好过冷清如冰。
    萋萋微微一笑,烧了热水洗脸洗脚,又喝了满满一杯热水,这才躺进冷冷的被窝里。
    柴火仍在燃烧,大约能持续到明日清晨。
    她面对着火光,枕着干净的枕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很好,仿似上辈子从未睡足过一般。
    这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
    醒来,外间又飘起了风雪。
    整个梅园清清冷冷,无人问津。
    炭火在铜盆中明明灭灭,已经不算温暖。
    萋萋又加了些烤干的柴火进去,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小小房间满是温暖,她又打来井水,烧了满满一壶热水。
    洗干净手脸,梳好头发,站在大门口,萋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片寂静,天色尚早。
    萋萋眨眨眼,回头看了看烧红的铜盆,提着双儿给她的食盒出了门。
    辰时初刻领饭,过了点就没有了。
    到了御膳房,果然人潮汹涌。
    排队打饭的人还真是不少。
    但这些打饭的人,显然都不是官衔很高之人,所以才派上这么个辛苦活儿。
    萋萋一个人排队,一个人打饭,没看见昨夜的双儿。
    双儿值夜班,若是再上早班,恐怕身体也是吃不消。
    皇宫虽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显然福利待遇还是不错的。
    饭菜挺多,便是这些下等宫娥内监,伙食也不差。
    选了三四样小菜,萋萋提着食盒准备回梅园。
    一抬眼,正见浣花馆的宫娥提着食盒来领饭。
    那宫娥,正是荆柔柔另一个贴身侍婢。
    萋萋低下头,只当没看见。
    宫娥显然没看见萋萋,独自提着食盒正与熟识的人说话。
    “你们是不知道,我昨夜睡到一半,娘子忽然吵着要喝水,我只好起床去倒。只是……”
    她故意卖个关子,旁人只好眼巴巴望着她。
    她道:“我倒了水,又伺候娘子歇下,才想起来,守夜的玲儿竟然不见了。”
    众人惊诧:“听说荆娘子家财万贯,又生得美艳,你们跟着她,可是要享福的。玲儿怎么生出歪心思?”
    一个宫娥半夜不见,大家都以为她有什么猫腻。
    宫娥道:“谁知道啊,娘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不,我等会儿还要去找张公公,让他派人寻玲儿呢。”
    她脸色不好,有人劝她:“先找找罢,就这么派人寻找,万一玲儿真是有什么私事,不就遭罪了么?”
    张野庭出面找人,这被找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宫里头的人都是知道的。
    却不想,宫娥偷偷摸摸凑近一步,悄悄对众人道:“玲儿很得娘子欢心,她不见了是正好。被我逮住把柄,谁耐烦替她藏着掖着……”
    她微微一笑:“自从昨夜玲儿不见了,娘子今日待我,跟往日可是大不相同。”
    她的心思再也明白不过,众人一时讪讪,有真心替她高兴的,也有假意逢迎她的,各自缓缓散去。
    萋萋眨眨眼,捂着食盒走得飞快。
    果然,还没到午时,梅园里就来了人。
    正是张野庭的手下,那日遣送萋萋来梅园的内监。
    他带着人在梅园里转了大半圈,确认玲儿不曾出现在这里,才尖声道:“若是看见画上的人,立刻往张公公那里报告。”
    萋萋低着头,没吭声。
    内监不高兴了,将玲儿的画像丢弃在她脚边,呵斥道:“就是这人。”
    画像揉成一团,皱皱巴巴,依稀有点昨夜宫娥的影子。
    不过,若是她没见过玲儿的模样,单凭一张画像绝对认不出真人。
    她点点头:“喏。”
    内监狠狠一甩拂尘,不再搭理她,又往别处寻找去了。
    梅园恢复了寂静,满庭冷清,唯花瓣如火如荼。
    殷红的色泽,让人心神摇曳,心旷神怡。
    萋萋站在园子里,望着火红的梅花,不由得蹙眉。
    思索了良久,她没思索出一个结果。
    一转眼,却见梅园深处似乎正站着一人。
    她一怔,匆匆走过去,想要看个清楚。
    现而今她负责看守梅园,自然要防火防盗,不得允许梅园受了损失。
    否则,张野庭和皇后还不知道要怎样收拾她。
    走近,那人侧脸妖冶邪魅,身量颀长丰挺,不是潇阳王却是何人?
    她眨眨眼,迟疑道:“是你?”
    潇阳王并不回头,只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火红的梅花枝桠。
    仿似没听到她的话,也仿似藏了满腹的心事。
    他不说话,萋萋也没说话。
    二人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
    风雪呼号,白雪飘飘洒洒,落在他的肩头发梢,落在他藏青绒面的官靴上。
    萋萋眨眨眼,又唤:“潇阳王?”
    潇阳王忽得转头,直直地看着她。
    那目光勾魂摄魄,纠葛痴缠,藏着无上的慑人魔力。
    只一眼便能将人吸入他深邃的眼眸,永生永世沉沦湮没。
    萋萋一怔,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眼中的深邃霎那间幻化无形,只剩下冷漠和慵懒。
    “本王来看看你。”
    他的话很简洁,好像不愿多说一个字。
    她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他平淡地看着她,冷声道:“你住在这里习惯吗?”
    她张了张口,满眼心事,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温和道:“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痴情王爷,她是贬官县令的丑貌小姐。
    姑且,还能算个小姐。
    他集万千宠爱、万千权势于一身,她却只能卑微低下的做个看花婢女。
    他是站在九州大陆权势之巅的尊贵王爷,动一动手指,许多国家都将跟着震颤一番。
    而她,住在刚死了人的瓦屋中,日日烧柴取暖,时时担心着错过御膳房的饭点。
    她跟他,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侥幸住进听风楼,侥幸被他当小姐一般养了半个月。
    也只是因为侥幸而已。
    只因,侥幸有了读音相同的名字,侥幸也是二八年华的女子。
    他的痴情,从来都是对着那个传说中的女子,风七七。
    不是对她。
    萋萋低着头,没说话。
    他,也没说话。
    又是无言,唯听风雪呼号。
    风雪,眨眼就铺满了她乌黑的发丝。
    良久,潇阳王终于出声。
    他的嗓音很;冷淡:“既然习惯,就好。”
    他微微一顿,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没能选上秀女也罢,只要在梅园住上三年,就能回乡去了。你且慢慢住着吧。”
    三年,就这样住三年么?
    萋萋抬起头,望着他冷峻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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