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55章 将计就计

    到了此刻，已经不是救不救太子这么简单的问题。若长孙嫣尔果真谋害太子，潇阳王立刻就能拒婚。
    拖了三年的婚约，从此终结，大约比解决掉太子性命更加让他高兴。
    潇阳王护着曜桑花，不肯再让旁人触碰。
    先前那追去治病救人的太医们，听了潇阳王的话又跑了出来。
    为首那人仔仔细细扯下一片花瓣，小心翼翼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惊喜道：“风小姐说的果然没错，这花极有可能就是曜桑。”
    他一发话，其余人再也不敢怀疑风七七，纷纷护着他采取花瓣，往内殿研制解药去了。
    皇后瞧着太医们的远去，迟疑片刻，出声道：“画秋。”
    画秋忙上前，皇后低声道：“研制出来的解药，先给温柔服用。”画秋点头应下，匆匆去了。
    风七七目光一闪，瞧着皇后憔悴威严的模样，心下微微冰冷。果然，天家无情，诚然是也。
    皇后看似袒护长孙嫣尔，真遇到生死关头，仍将她推出去试用解药。太子虽是养子，性命却比长孙嫣尔这个亲侄女贵重。
    潇阳王却仿似看不到这些，只抱着他的曜桑花，再不肯撒手。
    那一头解药还未研制出来，这一头，东宫外却传来内监尖细的通禀声。
    风七七转头，见武威大帝穿着龙袍迈步走近，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面铁青。
    殿中人慌忙参拜，齐齐躬身不语。
    武威大帝似没看见众人，径直走到潇阳王跟前，低声道：“夕儿。”
    潇阳王目光一闪，恭敬道：“父皇。”
    “你太子兄长伤地怎么样了？”武威大帝云淡风轻，并没有一丝担忧太子的意思。
    皇后站在大殿中央，听得他冷漠的语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不悦，先一步出声道：“太子病危，命在旦夕。太医们正在配置解药，此刻还没有定论。”
    武威大帝点点头，瞧着潇阳王手中的花盆，挑眉：“这是什么花，寡人好像从未见过。”
    太子病危尚无解药，他竟转眼就被一盆长相怪异的花朵吸引。
    皇后一张脸终于铁青，高声道：“皇上，泽儿被人毒害，到现在连凶手都没找到。您不进去看看他么？”
    武威大帝虎目一闪，转头：“寡人若不看太子，怎会深夜跑到东宫来？”他不满地扫一眼皇后，总算是丢下宝贝潇阳王，转而迈步走入了内殿。
    无人跟上，此时此刻父子独处似乎更适合一点。
    皇后呼出一口气，狠狠瞪着潇阳王手里的曜桑花，不悦道：“七王若是没什么事情，便回仰夕宫去吧。今日太子病危，明日的大婚，如你所愿取消了。”
    潇阳王躬身一礼：“多谢母后。”他慵懒起身，冲风七七笑道：“回去吧，你也累了。”
    满殿剑拔弩张，偏偏他的笑容竟如这时节的夏风，能吹开千年的冰雪万年的严寒。
    风七七仰头瞧着他邪魅的脸，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皇后不屑冷哼，好似看不惯他们亲密的模样。风七七生了恶作剧的心思，一伸手挽住了潇阳王的胳膊。
    潇阳王耳朵一红，就那么被她挽着，云淡风轻地出了东宫。
    这一夜，风七七睡得不算沉。虽然没有出得皇宫，但她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潇阳王就歇在守夜单间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风七七望向守夜单间紧闭的小门，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天明时分，东宫里传来消息，曜桑花做饵料配出的解药，并不能救治长孙嫣尔。
    长孙嫣尔饮用了解药没有好转，太子自然也没能吃上解药。于是，这二人已然有一命呜呼的可能。
    皇后再也坐不住，一大早便带着宫娥们往仰夕宫找风七七问罪。
    风七七刚巧起床没多久，站在宫苑中呼吸新鲜空气，一眼见脸色苍白的皇后闯入，不由得蹙起了眉。
    皇后也不招呼她，挥手令画秋等人上前抓人。
    “你既然认得曜桑花，恐怕也知道如何配药。否则，你怎么能如此笃定地站在这里？太子和温柔命悬一线，本宫不管别的，只要你配出解药。”
    皇后咄咄逼人，有点穷途末路的意味。
    风七七目光一闪，冷淡一笑：“我配不出解药。”
    皇后一怔，朗声喝斥道：“你这贱妇，本宫今日就治你个以下犯上的大罪！”她抬起手打向风七七，却被风七七巧妙躲开。
    二个女人站在仰夕宫对峙，春水与秋霜匆匆赶到，慌忙护住了风七七。
    因为有潇阳王撑腰，春水与秋霜并不将皇后放在眼里。皇后心里不痛快，立时大发雷霆：“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让风七七救治太子，否则……”
    “否则如何？”
    主殿外，潇阳王穿着竹青色的夏衫缓缓走出来，嗓音慵懒疏离。
    他勾唇一笑，遥遥道：“母后想要解药，何须大动肝火？其实救治太子很简单，只是儿臣的要求，您不会不明白吧。”
    风七七转头看着潇阳王，不懂他这份笃定和坦然来自哪里。
    皇后冷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瞧着潇阳王，足足看了五分钟，这才开口：“七王，你若能救活太子，本宫就允你的愿望。”
    潇阳王哈哈一笑，缓缓站在风七七身旁：“不知道，母后可知晓儿臣的愿望是什么？”
    皇后退后一步，隐忍下满腔怒火，一字一顿道：“拒婚温柔，迎娶风七七为妃。”
    潇阳王颔首：“很好。”
    条件谈好，潇阳王甚至并不让风七七陪同，而是独自带着秋霜赶去东宫。
    长孙嫣尔就在东宫治毒，他此去也是先救治长孙嫣尔。太子性命矜贵，要等长孙嫣尔治好毒症，才会给太子用药。
    巳时，东宫。
    说好的十二个时辰，太子所剩不多，皇后焦急地站在东宫偏殿大门外，沉声道：“七王，你一定要治好温柔和太子。”
    潇阳王冷漠地扫她一眼：“父皇不允儿臣拒婚，母后您应该很清楚吧。若是治好了太子，儿臣是一定不会再娶长孙嫣尔了。”
    他冷淡回头，不再多说废话，一伸手推开了殿门。
    殿门开，软椅床榻干净整洁，偌大宫殿中并无一个宫娥，只有长孙嫣尔的贴身丫鬟品兰守在病榻前。
    品兰见潇阳王入内，匆匆起身哭泣道：“王爷……求求您救救小姐，小姐快不行了。”
    潇阳王已记不清楚长孙嫣尔身畔究竟有多少个品兰，但这些品兰无一例外都有点神似兰暮容。
    他冷淡一笑，挥手道：“你出去吧。”
    品兰一怔，瞧一眼背着药箱的秋霜，终是哭哭啼啼出了偏殿，掩上了房门。
    潇阳王扫一眼朝里而卧的长孙嫣尔，低声道：“秋霜，拿药引来。”
    秋霜搁下药箱，取出一包干燥的药粉，轻声道：“这是昨夜新制出来的曜桑花粉，另外留有一包给太子。”
    潇阳王点点头，伸手接过药粉，随手丢弃在桌边的垃圾桶中。
    秋霜一怔，不解道：“主人何故将药粉丢弃？”
    潇阳王面色冷淡：“因为，心药还需心药医。”
    话音落，床榻上昏昏欲睡的长孙嫣尔，忽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潇阳王云淡风轻，秋霜已变了脸色。长孙嫣尔目光一闪，娇声道：“七哥，温柔想单独跟你说话。”
    她依旧娇憨可人，好似中毒之症从未发生过。
    秋霜不傻，立时看出端倪，不等潇阳王出声，已躬身退了出去：“属下就守在外间，主人尽可以和长孙小姐说话。”
    殿门再次紧闭，偏殿中，便只剩下二个人。
    潇阳王冷冷转身，随意落座在实木软椅上，出声道：“说罢，你想说什么？”
    长孙嫣尔一愣，娇柔道：“七哥……你竟然知道。”
    她等了半晌，潇阳王也不曾开口，不由得迟疑道：“其实这次太子哥哥中毒，是温柔故意的。”
    不等潇阳王回话，她忙认真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弱冠了。一旦弱冠，想不去封地也不行。而……”
    她幽幽一顿，拥着柔软的被子，哀哀一叹：“自打夫人从月畔轩出来，皇上日日站在月畔轩外头翘首期盼，龙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你弱冠之后去了封地，太子兄长说不定……说不定就会坐牢了储君位置了。”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潇阳王目光一闪：“你没失忆？”
    长孙嫣尔一笑：“温柔如何能失忆？只不过是无颜见人，所以才假装失忆罢了。”
    她笑得凄然，仿似心头藏着万千感慨，轻声道：“七哥，就是这春归大会，温柔也是顶着大家的眼光进宫，为得就是帮你除了太子兄长。”
    她天真烂漫，撞柱失忆，谁会想到凶手会是她？
    若不是风七七道出曜桑花，道出她身上的波斯菊香味，恐怕太子就是死了，也无人知晓前因后果。
    潇阳王不屑，缓缓抚摸着手指上的莹碧指环，冷漠道：“若不是七儿避开了你的三寸钉，今日躺在殿中的人，就是她。你以为本王会信你这些鬼话？”
    长孙嫣尔目光一闪：“七哥，温柔对你是真心的。温柔哪里比不得风七七，值得你费尽心思取消婚约？”
    潇阳王冷漠起身：“本王早知道你没有中毒，只不过你的演技实在不错，骗过了许多人。”
    他冷冷收拾着药箱，扫一眼长孙嫣尔娇弱的神态，疏离道：“七儿是本王的妃，这辈子都是。本王曾答应过她，一定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至于你，本王从未想过。”
    他冷冷说完，迈步离开。
    长孙嫣尔一慌，急切道：“七哥，大夏天子三宫六院本是常事。她风七七做皇后，我长孙嫣尔做贵妃，难道就不可么？长孙家世代忠良，我爹娘手上权贵众多，他日夺储定是你的大助力。”
    潇阳王背对着她，脚步不停：“实在抱歉，本王从未说过想当皇帝。本王对这江山没有兴趣，对你没有兴趣，对大夏皇宫更没有兴趣。本王的心，只在潇阳城。”
    他目光一深，顿住脚步，低声道：“在潇阳城，陪伴本王的七儿。”
    话未毕，他脚步一转，眨眼就要走出偏殿。
    长孙嫣尔大惊，急匆匆推开锦被，跳下床榻：“七哥……正因为你不想娶温柔，温柔才使了这么一出手段，延迟了婚约。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
    她眼中浮起伤心的眼泪：“温柔为了你，连太子哥哥都敢杀，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
    潇阳王目光一闪，回头，偏殿大门被人猛然推开，皇后怒气冲冲走进宫门，喝斥道：“来人，把长孙嫣尔关进冷宫，通知大理寺按律查办！”
    长孙嫣尔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瞪着皇后，佯装天真道：“姨母……姨母，温柔做错了什么，您竟要严办温柔？姨母……太子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皇后踉跄退后一步，捂住心口，痛苦不堪地高声惊叫起来：“快把她抓下去，本宫再也不要听这满嘴谎话，本宫再也不要听了……”
    画秋慌忙扶住皇后的手臂，急切宽慰：“娘娘，娘娘您消消气……”
    皇后脸色苍白，喘不上气，死死捏住画秋的手臂：“快……快救太子。”
    一语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