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7章 买不买

    她想怎么办？
    若风月果然不是风六郎骨肉，她势必第一个杀了风月。
    是崔灵巧母女害死了辛九娘，是崔灵巧母女践踏了她十三年，十三年的仇恨，皆起于崔灵巧的设计陷害，风七七必须要一一还报回去。
    但仅凭着一张信纸，并不能说明什么。
    任何朝代都有顶尖的书法高手，仿写他人的字迹足可以假乱真。
    风七七挑眉，稳稳捏住信纸，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潇阳王微微一笑，认真道：“这是聘礼之一。”
    风七七一鄂，天下间竟有这样奇特的聘礼？她冷冷一笑，不屑哼道：“谁稀罕你的聘礼。”她的声音有点高，跟平时的沉默冷清很不一样。
    潇阳王哈哈一笑，袖起手看着风七七急躁的神色，温和道：“本王知道你不稀罕。但今夜你出了这门，全天下人皆知你是本王的妃。所以……就算你不稀罕，旁人也绝不敢娶你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又一副笃定自然的模样。好似，她的身上脸上早就被烙上了他的印记，无人可以抹去。
    风七七目光一闪：“你说什么？”
    潇阳王含笑不语，秋霜面无表情地看着风七七，生涩道：“小姐来之前，主人已发下榜文，从今日起，您就是潇阳王的妃，是潇阳城的新主人。”
    风月大叫道：“风七七，你这个贱人，竟然趁人不备勾引王爷！”
    “啪。”
    秋霜一巴掌扇在风月的脸上，呵斥道：“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这一巴掌有点狠，直打得风月天旋地转，轰然坠地。
    风月懵了。她不知道眼前到底在发生什么，她只知道她从来没有被风七七比下去过，从来没有被风七七逾越过。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她趾高气昂矜贵到云端里，而风七七卑微怯弱轻贱到尘土里。
    可眼前……
    “不，风七七你这个不要脸的下……”风月的话还没有说完，秋霜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挣扎着，踢腾着，却无可奈何。
    不过眨眼，秋霜便将风月带了下去。在风七七还未做决定之前，风月大概只能被这样关押。
    潇阳王瞧着风月被拖走的背影，转过头冷淡地评论道：“她嫉妒的发疯。”
    风七七狠狠一哼，不屑道：“你娶她，她就不会疯。”
    潇阳王摇摇头，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云淡风轻道：“她不配。”
    不知为何，这一句话却如投入碧湖的石子，激起风七七心中涟漪。她垂下眼帘，浑不在意道：“七夕古琴暂且放在你这里吧。我要去找我爹，顺便查出崔灵巧隐藏十三年的真相。”
    潇阳王一笑，道：“你何必亲自去找？本王帮你找到崔灵巧设计害人的线索，是聘礼之一，本王帮你找出风六郎的下落，是聘礼之二。本王还可以帮你挖出当年所有的真相，是聘礼之三。”
    风七七漠然望着他，嗤笑道：“三件破事儿就想做聘礼，你以为我是那么便宜？”真是日了鬼了，她不知道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斗气的话。
    但潇阳王显然很买账。
    他笑得愈发畅快，邪魅道：“在本王心中你是无价的，只要你嫁给本王，本王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他微微一顿，低下头俯视她娇嫩的容颜，叹息道：“当然，你也是本王的。”
    眼前人生得俊美妖异，言语果断又直白。三两句情话讲起来，好一副道貌岸然，风流倜傥之样。无端端教人心神不宁。
    风七七忍不住退后一步，冷冷打量他含笑的脸，呵斥道：“脑子进水的疯子。”
    潇阳王望着她的眼睛，自嘲：“本王的确是疯了。”
    从密宅出来，风七七整个人都是飘忽的。她不知道，为何潇阳王的梅园与玉国的梅园一模一样。那些假山曲水，那些亭台轩榭，怎能造的分毫不差？
    至少，要有工匠专门比对着图纸，甚至亲自前往玉国梅园实地考察之后，才能造出这样几乎一样的圆子。可，这样一个庞大的工程，又是两个绝不通商的国家，真做起来是何等费事。
    她不能理解潇阳王为何要造这样一座园子，不理解他为何要迎娶她，为何能笃定自若的提出三道聘礼。就像她根本不能理解，风六郎当初任由崔灵巧成为二夫人的事情一样。
    或许，男人心也是海底针，让人琢磨不清，猜测不透？
    喧嚣的流火城，每隔百米便张贴着一张明黄榜文。那上头精细描绘着一只黑鹫的图案，正是潇阳王的标记。
    榜文很清楚，潇阳王看上了玉国妃嫔风七七，欲迎娶其为妃。虽然没有时间地点缘由，但“迎娶”二字却加重了笔墨，费力写作。
    风七七忍不住一惊。
    原以为潇阳王心血来潮，只图了她的容颜新鲜，欲将她收为己用。顶了天去，给她做个姬妾。谁知道，看榜文上的意思，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乃潇阳王的妃子。
    不管是什么妃，哪怕是个侧妃，以风七七的身份都是不可担当的。
    亡国妃岂能为异国妃？
    不是不可以。但新郎换做大夏国最受宠爱的潇阳王，换做战功赫赫权倾天下的潇阳王，便绝无可能。
    武威大帝自诩千古明君，却一定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就比如潇阳王他娘，那位生活在深宫后院盛宠正浓的饮月夫人，若听到心爱的未婚儿子打算迎娶一个亡国二嫂，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饮月夫人的懊恼，风七七的心里便有点开心。果然，亲者痛，仇者快。潇阳王不痛快的事情，风七七便极为痛快了。
    风七七畅快一笑，握着匕首走得飞快，接下来去哪里，她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打算。
    风六郎没死，她终于不用急着寻找七夕古琴告慰亡魂。风月身份未定被禁足大将军府，风七七暂时也不打算再去理会她。
    现下，她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道路。
    她准备做什么？
    穿越来此也快月余，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风七七觉得她很有必要先安顿下自己。试着做一个合格的穿越古人，再慢慢挖出十三年前的真相。
    十三年，多么不容易的十三年，而今再想寻觅当年的真相，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夜，风七七依旧在大禹庙栖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睡到半夜她竟做起了梦。说实话，她已很久没做过梦了。
    梦中梅花鲜艳，仿佛还是当年景象。辛九娘笑容可掬地站在曲水边冲她招手，她飞快地跑过去，却被梅林那头的雪白身影吸引。
    好像是一个人，她没有看得太清楚。于是忘了辛九娘的招呼，径直跑向了梅林那头。
    一个白衣人独自站在梅林中，并不比她大多少的模样，却生得极美。
    她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私以为长得美的一定是女孩子，便笑着冲白衣人挥手：“姐姐，你长得好美啊……”
    只换来白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那日梅香隐隐，甜的像是骡子街上卖的拔丝糖，教她心里欢喜又熨帖。她拉着辛九娘的手满世界找美人姐姐，却没有找到。
    但她好像也并不伤心，隔天就忘了。
    一夜好梦，拂晓时分风七七醒来，却发现满脸都是泪，连她耳后的发丝都湿了。她翻身坐起，整理好湿发，望着破庙外头的风雪，安静地走了出去。
    想要在流火城落地生根其实并不难，风七七身上一直揣着她的家当。甚至，她现在有户籍没通缉，完全可以做个安静的大夏国人。
    潇阳王的榜文在那里摆着，她的画像在那里摆着，就算有人想要找她的麻烦，一见她的脸，谁还敢造次？
    上辈子，风七七乃头号通缉犯，又是业界有名的杀手，既得罪着官方，又得罪着许多大佬和同仁。不论她去哪里，都是步步杀机。她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天，官方竟会成为她的保护伞。
    没错，她现在头顶上便顶着潇阳王这个保护伞。
    风七七想要大笑三声，不是开心，是自嘲。
    西城郊不繁华，商铺也不少，风七七的银子不够盘商铺做生意，只够盘下一间小院子生活。但，想要生活就要有谋生的本事，风七七的本事不少，立刻能用的却不多。
    不管如何，谋生活之前至少要有个安身之地。
    风七七寻了最近的一家茶肆，打听了个可靠的掮客，让他帮着看房子。掮客姓周，人唤周先生，一见风七七的脸，忙不动声色地去看她户籍，仔细看过之后，当即热心起来。
    风七七看他这副样子，有心想要嗤笑两声，不知为何就是笑不出来。
    二人站在茶肆外头，顶着灰沉沉的天说了半晌。周先生得知风七七全部的银子只有300两，略显犹疑道：“姑娘，其实300两银子要在西城租赁一处二进院子也是可以，但租赁不是长久之计。我看姑娘这番打扮，恐怕还会久待的。不如……”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认真道：“就在大禹庙前头不远，有一处院子临水背风，景色不错。刚好300两就可以买到。”
    买？
    风七七迟疑，都说流火城寸土寸金，300两能买个院子，只怕还有别的猫腻。
    果然，周先生有些无奈道：“那院子不在街上，要想上街还得走上两刻钟。原本，是城里一个大官儿安置外室的。后来，那外室生了男婴，不知怎的被正经夫人知道了，月子里就派人抢走了她的孩子。还把，还把她给……给……反正，这外室上吊自杀，院子就废了。”
    冤死鬼上吊，谁敢再去租赁，更不要说买来住下。
    周先生又道：“这都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大官早就想把院子卖掉，偏偏没人敢买。所以，这才讲到300两。实话说，真要买这样一处院子，何止300两，收3000两都是少的。”
    流火城的房价，就像北京城一样，风七七若不是赶上这个当口，也没机会。
    周先生半是为难道：“前头也有几个买家，定金都付了，就因为打听到这事儿，再也不肯买房子。我看姑娘生得慈眉善目，也不好欺瞒姑娘，的确房子是有点晦气，但胜在便宜。再说也过了二三年，只怕那冤死鬼早投胎去了，断不会生什么风浪……所以，姑娘您看买是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