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七夏夕》第22章 见一次打一次

    瞧便瞧。
    轩辕止到底年轻,也不过二十来岁,哪里见过女孩儿家,面对婚事这等不害羞的阵仗。
    他倏地掏出怀里藏着的婚约,明明白白迎风抖开来,义正言辞道:“你可看清楚了,是风大人亲手按下的指印。”
    这话说的,好似风七七乃风六郎卖给轩辕家的一般。话里话外,都透出不得反悔的意思。
    风七七冷眼瞧着他抖开的一纸婚约,仔细看那上头按下的两枚红指印,眨了眨眼,忽然一步蹿上。
    轩辕止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风七七已将婚约抢在手中。
    薄薄的婚约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中,显现出别样的虚弱。轩辕止懊恼道:“你干什么?”
    风七七凉薄一笑,伸手将婚约撕成了碎片。
    碎片迎风一洒,漫天飞舞起来,飞得轩辕止一头一脸。
    还有许多碎片,顺着寒风,刮向冬青树,刮向九霄天际,刮向看不见的灰色苍穹。
    轩辕止瞪圆了眼珠,不可置信的盯着漫天碎片,惊异道:“你竟然撕了婚约,这可是官府登记备案了的正经文书!”
    话一说完,他才想起来,而今的玉国早就亡灭,那什么狗屁官府报备的文书,潇阳王是绝不会承认的。
    如此,二人的婚约,真是彻底报废了。
    轩辕止傻兮兮地瞪着风七七,忘了该说什么。
    风七七冷淡收了手,漠然道:“我跟你没有婚约了,现在,阁下请自便。”一语毕,不等轩辕止多言,匆匆出了风府。
    寂静的风府,只剩下轩辕止一人。
    他傻傻地望着满地碎片,终于忍耐不住,跌坐在小院门口的台阶上。
    寒风,刮起那些碎片,打着旋儿东奔西跑。一只碎片从他眼前刮过,他忙伸出手,稳稳拽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茫然地抬起头。抬起头,却忽然站起了身。
    小院外,二道白衣身影,正冷漠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跟前的碎片。
    轩辕止大惊,呵斥道:“你们是谁?”
    春水面色冷淡不愿多言,倒是秋霜冷冷一哼,出声道:“我们是黑鹫使者。”一语出,灰蒙蒙的天空中,忽然扑下来一只通体漆黑的秃鹫,尖利的爪子狠狠抓向轩辕止。
    轩辕止大惊,踉跄着退后,手臂仍被黑鹫抓出了数道血痕。
    黑鹫悬空飞在他眼前,一双血红的眼珠像是红宝石一般,冷冰冰的盯着他。轩辕止觉得,这黑鹫不像是个动物,倒像是个高冷的人。
    可惜,一只专门食腐尸的秃鹫,也会有这样高的智商吗?
    “轩辕止。”
    白雪中,有人徐徐转身,冷漠开口。
    那声音冷漠、森寒,又带着一点疏离飘忽,像是修炼千年的妖,每一个音节都在抓扯轩辕止的皮肤。
    轩辕止一愣,胆战心惊的看去,正看见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男人。他眨眨眼不由出声道:“你是……谁?”
    夏夕冷冷看着他,妖冶邪魅的脸上写着鄙夷二字,冷声道:“本王专程来找你,你可知道是何事?”
    轩辕止听到“本王”二字,挺直的双腿忽然开始微微发抖。这“本王”定是天下第一邪王无疑。可,潇阳王怎会忽然找上他?
    夏夕冷着脸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站在距轩辕止两丈开外,漠然道:“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记住,从今往后,风七七和你再无半点瓜葛,休要再出现她的眼前。”
    轩辕止一愣,却没想通此间关节,忍不住愤然疑惑道:“风七七跟我的婚约,与你这狗王何干?你管天管地,竟也管到我夫妻二人的……”
    “嗖……”一把飞镖,凌空射来,正中血肉。
    飞镖扎入臂膀的滋味不好受,轩辕止捂着受伤的左手臂,惊愕地瞪着秋霜,道:“你们……你们……”
    秋霜艳丽的脸上云淡风轻,哼道:“主人,不是你可以斥骂的。”
    就因为骂了她的主人,所以她便要用飞镖伤人吗?
    轩辕止俊脸失色,像个困兽一般缩在门角,垂眸不忿道:“你们欺人太甚,亡了我国,灭了我家,现在又来干扰我的婚事……”
    潇阳王缓缓抚摸着手指上的莹碧指环,不悦道:“风七七是本王未过门的妃,与你并无婚事。你若敢出去胡言乱语,本王一定会杀了你。”
    若风七七见到这个场景,定又要大骂一声“日了鬼了”。毕竟,她的婚事根本与潇阳王毫无干系。几时,她竟成了潇阳王的妃子了?
    轩辕止也不知道,所以乍然听闻这个消息,他眼中一派震惊。他恶狠狠的望着潇阳王,破口大骂道:“所以……风七七其实早就暗中与你勾结,卖国求荣,叛国叛家,以此换来你姬妾的位子吗?”
    潇阳王目光一闪,不言。
    轩辕止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方才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讥诮道:“好一个风七七,放着与我的婚约不要,放着尊贵的美人不当,偏偏要给你做小。哈哈……她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贱妇!我呸!”
    春水一脚踢在他的心口,将他踹倒在地。
    轩辕止跌跌撞撞想要爬起来却无力,他呼哧呼哧喘息几口,一时痰气上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阶下白雪上。
    望着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他抬起头疯疯癫癫地看着潇阳王,嗤笑着吼叫道:“你最好杀了我,你若是有种就最好杀了我。不然,小心我将婚事满天下的散播,日后别人说起来,会说你的小妾是我睡过的,哈哈哈……”
    潇阳王双目微眯,春水一步蹿上,双掌齐发,不过三五秒便扇了轩辕止二三十个嘴巴子。
    轩辕止的脸登时肿起来。
    春水二话不说,又一把扣住他的下巴,飞快拽出他的舌头,狠狠扯下。
    鲜血喷洒漫天,轩辕止惊叫起来,声音呜呜咽咽难以发出。他血红着双目捂着鲜血汩汩的嘴巴,仰天栽倒在地,疯狂翻滚。
    潇阳王冷冷看着他,丢出一包药粉,睥睨道:“你与风七七曾有过婚约,本王不打算让别人诟病她的八字。你若敢再出现在她面前,本王一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潇阳王冷冷一哼,盯着地上痉挛成一团的轩辕止,幽幽道:“若你还执迷不悟,本王也不介意亲手送你去见轩辕宇宏。”
    轩辕宇宏就是轩辕止的爹,也就是那个不战而逃的大将军。
    答案显而易见,轩辕宇鸿定已遭潇阳王的毒手。
    轩辕止正痛的撕心裂肺,陡然听闻生父早已归西,愈加痛不欲生。他于满身血腥气中艰难抬头,努力想要看清楚潇阳王嚣张跋扈的脸。可惜还未抬起,终是痛昏过去。
    沉舟江边,街道上行人不少,大多数都是不得不出门的贩夫走卒。风七七在这条鱼龙混杂的街上打听了一日,得出了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结果。
    没人看见过风六郎的尸体,也没人见到风六郎被杀的场景。
    当然,传言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风青天变成了天上的神仙,招来天兵天将仍斗不过潇阳王,所以带着天兵天将回去天宫了。
    这算什么传言?
    风七七目光冷淡,要了一锅热汤慢慢吃饭。
    隔壁桌,却有人在小声说着当今局势。
    一个黑脸男人道:“听说,边境线上许多大官大户,因为过不去关卡,都死了。”
    另一白面书生仰头饮下一杯酒,哼笑道:“死了正好,玉国从此干干净净,正正经经。读书人也能靠文章出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话倒也不假。不管是谁坐镇玉国,都会招纳新的贤士,另起新的人才。他们这一批读书人,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黑脸男人摇头道:“我听守城的二彪子说,潇阳王不会坐镇玉隐城,会派林未安来当玉隐的抚台大人。咱们玉国从此后就不再是国家,而是一个州了。”
    一个州,就相当于一个省,不过由朝廷直接管辖,待遇也与省不同,级别会更高一些。但是,林未安是第一个攻入玉国的人,更与风六郎的庶女风月勾结一处,窃取了许多玉国机密,很被玉国百姓憎恨。
    果然,白衣书生一愣,愤然道:“他怎能管辖玉国,他跟轩辕止一样,除了一个大将军老子,什么本事也没有!”
    “嘘,你小声点儿。虽然大夏不管言论,你这一说,难保林未安上台了不算你的旧账。”黑脸男人倒还厚道,慌忙四顾左右出声提醒。
    风七七冷眼听着,仍没有听到一丝有用的消息。而今,想要找到风六郎,竟忽然变得困难起来。
    她目光一闪,决定回去大夏。
    从前,她之所以要收殓风六郎的尸体,只因为她觉得占用了风七七的身体,应该回报风七七一点儿什么。而今,风六郎尸骨无存,她忽然觉得,找到风六郎,安葬风六郎已然成了她的使命。
    她非得把风六郎的尸体好好安顿了不可。
    固执的人总是这样,一旦决定一件事情,即使全与她无关,即使是个芝麻点儿大的小事儿,她也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办到。
    若是办不到,便觉得浑身难受。
    风七七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找不到风六郎,她就浑身难受。
    风七七付了钱,起身出门。
    离开玉国之前,她决定先去辛九娘的坟墓上看一看。
    辛九娘,风七七的生母,那个貌美如花却命薄如纸的红颜。
    风七七到时,风夫人的坟墓上已经堆满白雪。若不是那一块青色墓碑,恐怕她还不一定能找得到哪里是墓。
    满园红梅,在冬日中开出绚烂的花朵。好像,这里不是墓园,而是一处透着希望的小院。
    风七七当然知道,这里本就是小院。
    她提着一包纸钱香烛,缓缓走到墓碑前,跪了下去。
    爱妻辛九娘茵儿之墓。
    端端正正的几个篆字,是风六郎亲手刻的。此刻,就安静立在风七七眼前。风七七望着那墓碑,想起记忆中的母亲,不由得升起一丝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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