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这八年来的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经纪人有多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安月白虽然能体谅,他也能感觉到安月白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她永远不能明白自己有多渴望成为一线大明星的经纪人。
那些人只是运气好而已,碰上了好苗子……为什么我碰见的都一般……好不容易碰上安月白这么个好胚子,她却是个死脑筋?她是他经手的最有可能跻身一线的女演员,所以他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他想尽办法去给她接一些可以搏出位的单子,但大都都被别人以形象气质太清纯而拒绝,好不容易这么个演女主角的机会,而且也不需要裸露太多,安月白应该可以接受,她却还是拒绝了。
她不知道,每次当他看着那些大牌昂着头,一脸高傲,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但对自己身边的经纪人还是会微笑着说话时,他心里是有多么嫉妒。他也想成为大明星的经纪人啊,一手将人捧红,一手为他们铺平通往星光的道路。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他就已经偏离他们最初的道路好远了。
“你先回去。”李鸣还是埋着头,从衣服中闷出这句话。
安月白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李鸣,听到了,点点头:“好。”她起身走了几步,看着李鸣还是没动,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转身挪出门外。出了大楼,阳光真的是好刺眼啊。
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的时候,李鸣也想过,有过跳起来拉住她的冲动,想跑过去对她说:“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吧。”但只是想想,腿却一直软软的使不上劲,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的心才完全掉下来,从浸湿了的衣服中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白净的墙面。
他突然感觉好累,好累。这面墙就像障碍一样,挡住了他以后的路。
安月白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鸭舌帽掉落在一旁,长发随意散开。
天花板刷成的是均匀的天蓝色,正中央挂着一盏小灯。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天花板于是有一半笼罩在阳光里,灯的金属边缘也在阳光下频频反光。
安月白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股来自身体深处的疲倦涌上来,她不想吃饭,不想动,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做。
太阳缓缓移动,渐渐从房子里移了出去。窗外的亮度也在减小,最后完全至泯灭,而后黑暗地方星星点点亮起些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点亮。
在安月白醒来的时候,房子里一片漆黑。她揉揉眼睛看向窗外,很多温馨的灯火,还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移动的人影。
她费力动一下身子,身体因为睡在冰冷干硬的地板上有些僵硬。她先是试着轻轻扭一下脖子,一阵酸痛刺得她浑身颤栗一下,而后慢慢加大力道,才总算是让身体能够动起来。
脚踝还是没好全。她吃力地走到开关边上,打开灯,拿起躺在沙发上的手机,一打开就发现有几个来自李鸣的未接来电,她正懊悔自己睡着了没听见,的时候,往下翻,却看见了李鸣发来的邮件。
来信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她已经不需要去打电话问李鸣要说什么了。因为所有要说的话,李鸣全写在了这条短信里。
“对不起,我走偏了。大概是八年的时间太久了吧。我以为我还可以蛰伏着等待成功,却才发现我那根本不叫蛰伏,而叫浪费时间,叫走错了路,叫选错了行,叫失败。我是个失败者,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就和大多数来了这个城市最终又走了的人一样,背负着失败离去。
我们之间的合同解除吧,你也不用过来我办公室找我,今天下午我就会收拾行李,最迟明天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不要来送我。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毕竟男人的面子可是承受不起失败的啊。还有,对不起啊,昨天的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那样的场景。希望你不要记得我这段时间变得多坏了。
还记得你问我那一句‘不是说好了’?那一句,让我突然醒过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偏离最初的道路那么远了啊。我还记得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有那样一个清澈的眼神;今天,你还是一样清澈的眼神。最初和最终你都没有变,而我,大概已经被这娱乐圈的浑水染脏了吧。
其实我很佩服你,你可以坚持着你的道路和你的的原则,就像当初壮志满满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我。但我没有坚持下去。我相信了那些在我耳边说,‘不要怀抱着愚蠢而又不切实际的梦想、不要一直仰望星空而不注意脚下’的人,并任由他们染黑我的梦想,击碎我的坚持,拖走我的原则。
对不起啊,我也曾做了一个试图染黑你的梦想的人。这个娱乐圈,爬上去的人在星光下沐浴,其他被踩在脚底的人只能在黑夜里挣扎。他们会用满是污泥的手去拽你。所以,请保持你的干净与纯粹,保护好你的梦想,不要理会那些别有用心的话语。
我想我大概是个不够坚定的人,为了做我自己,我想,我已经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这个地方,能活下来的,要么是那些甘心满是污泥地爬上星光的人,要么是那些相当坚定绝不受影响的人。我坚信,你是第二种。但是,如果哪一天,你也遇到了和我一样的问题,请你做你自己就好。
最后,我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坚持下去。
(备注:我这八年积累的人际在邮件附件中,好好看一下,希望对你有帮助。)”
信看到最后,安月白已经泣不成声。
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真的会让人变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吗?她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同行的朋友。
就在她止不住哭泣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一条短信跳了出来,来自林沫沫。还好,她怎么忘记了,她还是有朋友的,还有林沫沫,还有陆子建。
“我接到了一个女主演的机会!”
“真的?”安月白惊呼出声,擦掉眼泪,为林沫沫开心起来。林沫沫比她早入圈两年,比她再这圈子的底层还要多熬了两年。所有人都说,林沫沫是没什么机会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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