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将宛妤背在背上,谨慎地查看了一下转角处的情况,见无人注意,立刻向他确定好的方向跑去。
现在时间已晚,城门已经关闭,再加上宫中侍卫出动,更不可能逃出城去。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收留他们的地方,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想来想去,在宫外他能寻求帮助的也只有纳兰明珠家的公子,他从小到大的玩伴纳兰容若了。
一路躲躲藏藏,到了纳兰家后院已是深夜。
玄烨从腰间配饰上取下一枚口哨,轻轻吹了起来。
这口哨的声音十分特别,应该是特制而成的,声音能够飘得很远,在寂静的环境下尤为清晰。
玄烨按照平常和容若约定的节奏吹了几声便停了下来,扶着宛妤在墙角坐下,搂着她静静等待。
宛妤方才摔得很疼,但并不敢说,怕玄烨担心。此时,她软软地靠在玄烨身上,已经疼得大汗淋漓。
“小妤,再忍耐一下,等容若来了就好了。”玄烨紧紧搂着宛妤,安慰道。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内心也充满了不确定。
等了好一会,四周依旧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出现。
玄烨不死心,又吹了一遍,看向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充满了绝望。
这个时辰容若只怕已经睡下,如何能够听到他的哨声?
宛妤抬头,瞧见他难看的脸色,心里顿时也明白了他的忧虑。
他们这样贸贸然跑出来,什么都没有计划,几乎不可能成功。但宛妤并不后悔,她愿意陪着玄烨去疯,去闹,不管任何后果。
只要他想做的,她都愿意陪着他,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让她去死,也甘之如饴。
她伸手捧着玄烨的脸,带着羞涩而又坚定地亲吻他的唇,然后告诉他:“没关系,容若不来也没关系,我们自己找其他的出路。”
玄烨看着她,一时的彷徨慢慢消散开来,随即加深了这个吻,然后笑开了眼。
“小妤,你怕不怕?”
“不怕,只要你在,我都不怕。”
“好,那我们就去闯闯看,不管结局怎样,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宛妤点了点头,目光中闪动着信任的光芒。
玄烨扶着她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条小巷子。
忽然,身后传来“嘎吱”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玄烨回头看去,只见纳兰容若匆匆向他们跑来,满脸的惊恐。
“皇上,您......”
玄烨抬手打断了容若的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语道:“先找个地方让我们躲一躲,旁的一会再说。”
纳兰容若一时有些慌神,转头四周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来,眼睛一亮,忙道:“皇上请随奴才来,奴才知道一个地方,不会被人发现的。”
三人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发现整个京城都已经布满了巡逻的侍卫。
容若心中满是疑问,但现下要紧的是安顿下来,只得将疑问压在心底。
好不容易走到他所说的地方,天色已经渐渐吐白。
容若一面开门一面解释道:“这是奴才母亲名下的一处房产,本来是租给别人住的。前几日,那户人家回老家探亲,房子便空置下来,皇上暂时委屈一下。”
说是委屈,其实并不算委屈。这家常有人住,院落打理得干干净净,比起玄烨想象中的荒宅好太多太多。
“这里安全吗?”
“皇上放心,这边左右邻居都知道他们回老家去了,就算有人来查,也不会破门而入。”
容若领着玄烨和宛妤往主人屋中走去,宛妤轻轻拉了一下玄烨的袖子,引起他的注意后,微微摇了摇头。
玄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容若说:“还是去寻两间普通的客房,不要让主人察觉为好。”
容若一愣,也反应过来,忙回应了一声,改道往偏院走去。
偏院有三间空置的客房,内饰简朴,倒挺合宛妤的心意。
玄烨将她背到其中一间的床上,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那条腿,疼得宛妤忍不住呻吟出声。
“怎么回事?宛妤小姐受伤了吗?”容若蹲下身,想要查看宛妤的伤势,刚伸出手就想到了什么,手僵在半空中。
玄烨倒没有留意他的异样,接着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玄烨浅浅撩起宛妤的裙摆,发现她左脚脚腕上方的白袜沾染了血迹,红得触目惊心。
“小妤,你怎么不跟我说?”玄烨眼中闪动着惊痛的情绪。
宛妤连忙弯腰压下裙摆,将腿往里缩了缩,“不碍事的,不疼了。”
“怎会不疼?都出了这么多血。”
宛妤看了看玄烨和容若,有些尴尬,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玄烨关心则乱,一心想查看宛妤的伤处。容若见她神色不自然,想了片刻便懂得了她的为难。
他站起身,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去打些水来,顺便看看有没有处理伤口的药物。”
他刚一离开,宛妤便似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个不稳侧倒在床上。
“小妤,你怎么样了?”玄烨握着她的手,心里有些悔意。
她本来好端端地待在宫里,却因为他的任性妄为,踏上了逃亡之路,还受了伤。
他什么也不怕,就怕因为自己而伤害了宛妤。
宛妤知他内疚,想安慰他一番,却提不起力气。腿上的伤的确严重,失血过多,整个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拼了命打起精神,紧紧握住玄烨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叶郞,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别担心。”
“怎能不担心?让我看看你的腿好不好?”
宛妤点了点头,转瞬就昏了过去。
待她再次苏醒,屋外已是艳阳高照。
屋子里只有她自己,没有玄烨或者容若的身影。
她费力撑起身体,想下床出去看一看,挪动左腿的时候,发现受伤的地方已经包扎妥当,只是看起来毫无技术可言,包扎得有些丑。
应该是玄烨的杰作,她心里想着,有种淡淡的幸福。
还没等她完全坐起来,玄烨便从屋外走进来,见她醒来,面上一喜,连忙冲过来扶住了她。
“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真是吓死我了,现在这种状况,又不能请大夫,万一你有什么事,让我该如何是好?”
说到现下的状况,宛妤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叶郞,为何要跑出来,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吗?”
玄烨皱了皱眉,轻轻将她揽进怀中,叹了口气。选后之事他并不想告诉宛妤,但离宫这样大的事根本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最关键的是,他不想骗她。
“皇祖母让我立芳仪为后,可是我已经非你莫属了。”
他的话让宛妤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腿伤了,挣脱开他的怀抱,跪在了床上拜了下去。
“皇上,您万万不可以此来和太皇太后赌气啊!”
宛妤心乱如麻,既有不被太皇太后认可的绝望,又有引起祖孙二人争执的惶恐,还有导致玄烨离宫的恐惧。她终于明白玄烨昨晚说的那些话的含义,无法想象,若是他在宫外出了事,她便成了毁了大清的千古罪人。
玄烨用力将她拉扯起来,紧紧抱住她的身体,不许她再挣脱。
他就知道告诉她真相会让她不安,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妤,我不想当个傀儡皇帝,我不想连婚事也要由着他们去摆布。为什么你不能做我的皇后?为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玄烨也有些失控,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宛妤身上。
其实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矛盾,一面担心着皇祖母的情况,一面不愿轻易妥协,两种想法在心里拉扯,不管偏向哪一种都让他痛彻心扉。
他甚至想,也许皇祖母已经对他失望至极,既然当初能扶他做大清的皇帝,现在再换个皇子也同样可以。
宛妤感受到了他的悲切,尽管自己的心也被现实伤得千疮百孔,还是忍不住先安慰他的情绪。
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就像她每次难过时奶娘安慰她那样。
在这样的抚慰下,玄烨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吻了吻宛妤的头发,下定了决心。
这个皇帝不做便不做吧!也许他的人生能有另外一番际遇。
“你肚子饿吗?容若带了些食物过来,我喂你吃一点好不好?”他没有了心理负担,开始一心一意照顾宛妤。
可宛妤却没那么容易放下,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在他拿食物的时候,勉强挪动着下了床。
玄烨拿来的食物都是以干粮为主,这个时候能够填饱肚子已是万幸,根本没办法要求过多。
他见宛妤扶着床柱站起身,连忙将干粮放在桌子上,上去将她扶住。
“你好生坐着,你的腿虽然暂时包扎了一下,但没有药,只是略作清理,不要再撕裂了。容若今晚会送些药和必需品过来,再忍耐一下。”
宛妤抓着玄烨的手,泪眼朦胧道:“叶郞,你不要和太皇太后置气了,好不好?”
“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我自有打算。”玄烨将宛妤扶着坐下,不欲与她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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