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台上的话剧就开始了,只见一束亮白的灯光直直地照射在钢琴上,剧场的灯光慢慢暗了下来,台下变得鸦雀无声,呼吸几近可闻。
经典的剧情和熟悉的台词,很快就将叶宛带进了那个古老的爱情故事里。
可是,偏有一道不甚和谐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隅的寂静,包厢里另一个比叶宛她们先来的女子拿出了手机。
“喂?是我,怎么才打过来?我说陶大主持,让你帮我搞两张票,你一点都不上心!……怎么样?我已经在包厢里了,位置又远又挡,还这么贵!”虽然打电话的女子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但因情绪有点激动,加上其他人都在安静地欣赏话剧,尖细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看来,没有经验的不止是高阳呢,突兀的声音让叶宛禁不住朝她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眼熟,咦?这不是体检中心的那个江医生吗?
叶宛没有看错人,打电话的女子正是江晚云,但是江晚云并没有认出叶宛,就算认出此时也没空暇理会别人,她正自顾自地讲着电话,声音里不仅有着抱怨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吗?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我又不爱看这个的,还不是为了陪太后才来的……这话可是你说的,将功赎罪你请客!这还差不多……什么?你想负责接送?不劳你大驾!……我怎么就没人接?你管是谁呢!……你吃醋?少来了……”
同学陶涛是她关系最好的异性,所以开起玩笑来一向没有禁忌,直到包厢的门被缓缓推开,与此同时,江晚云才慌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咳,先挂了,太后回来了!”立即掐断了手机。
叶宛有些忍俊不禁,想必这个江医生口中的“太后”是她婆婆,看样子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看不出来这个冷感的医生还挺有喜感,不知为什么,这个江医生总是令她记忆深刻,那次医院是,这次也是。
坐在前排的周丹却是有些看不惯,侧过头来,悄悄地和叶宛咬着耳朵:“我看,旁边这个女的八成是后宫戏看多了,还太后呢!她以为她嫁的人是皇帝啊!”
叶宛抿着笑意,做了个噤口的动作,悄声说道:“嘘,小心被别人听见了!”
包厢镀金的铜门被推开后,随即走进来一位气质高贵的中年女士,周丹见状,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叶宛:“太后来了!”
江晚云见了来人,立即换了副面孔,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帮其拎包,低眉顺眼地喊道:“田阿姨!”
随即就听到一个优雅的声音响起:“晚云,你看你难得一个假期,还来陪我看话剧,阿姨真是过意不去!”
让人如沐春风,却让叶宛却如中雷殛,怎么会这么巧!不久前林纬刚提起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而且是来看话剧《简爱》!尽管叶宛心里拼命地否认,不可能是她,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可这温婉沉静的声音穿过十余年的光阴,早已像烙印一般刻在心板上,她怎会听错?
“田阿姨您太见外了,话剧我也喜欢,再说能陪您一起看话剧,那是我的荣幸啊!田阿姨,来这边坐吧,这边视角最好了!”江晚云一边嘴甜地说,一边把田澜扶到包厢最前一排的中间位置。
“呵呵,你这丫头真是贴心!”田澜赞许道,保养得当的脸上是一抹淡然浅笑。
周丹撇嘴嘀咕:“看这马屁拍的!”却见叶宛有些失神,脸色发白,僵直了腰杆,一动不动的样子,当下有些奇怪:“叶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宛很快回过神来,神色也已恢复了正常,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们到一楼去吧!”声音虽然轻柔却异常坚决,说完就果断地拽起周丹的手腕往外走,擦肩而过的刹那,见田澜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朝她们这边飘了过来,仿佛还在自己的脸上顿了一顿。
叶宛并不确定田澜一定就认得出她来,不过,认不认得出,于她而言,都无所谓了。
周丹只觉得手腕被叶宛拽得生疼,没想到她的手劲那么大,刚一出包厢,就忍不住龇牙咧嘴道:“哎呀,快放手,握疼我了。”
叶宛脸一红,赶紧松开了手,想帮周丹揉一揉。
“好啦好啦,没事。”周丹笑道,她并不知道叶宛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要把座位调到下面来,心想,刚才在包厢,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太后来了”,难道她认识那个“太后”?那就更奇怪了,如果是熟人,干嘛不打招呼,还要躲着人家?
叶宛似乎了解她的心思,未等周丹开口相问,就先笑着解释:“你刚才不是也说,这边的视角比较好吗?专心看话剧吧,这个话剧风评不错呢!”
周丹见她声浪平静,带着一脸的微笑,不像是有情况的样子,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又哪里会想得到,她会和包厢里面那个无意遇到的“太后”有什么渊源?
坐在底楼台下的叶宛心澜起伏不已,不是别的剧目,是她和孟妈妈都喜欢的《简爱》!难道这就冥冥天意?孟妈妈生前享受不到的孝心,田澜这个弃她而去的生母却能轻易得到?
台上扬起悠扬的钢琴音乐,空灵飘渺,可丝毫不能缓解叶染心头的失落感,因为再怎么好听,她最敬爱的孟妈妈都听不到了。
心情低落的叶宛,连招呼都没和周丹打,就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剧场。
出了剧场,视线一下子变亮堂了,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街道商场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息,这是一个热闹的世界,可是这些热闹跟她有什么关系?
仰起脸,感受阳光的温暖抚摸,就像她童年时代受了委屈,被孟妈妈拥在怀里安慰那样,明明是记忆中眷念的温暖,可为什么益发让人手脚冰冷、四肢发寒?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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