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王殿,叶宛前往殿宇巍峨的大雄宝殿,只见经幡飘扬、僧侣云集、钟磬声声、梵唱阵阵、响彻山林。叶宛刚欲进去,却被门口两个眉目清秀的和尚挡住,两人同时对她施礼道:“今天有施主做法事,谢绝参观,女施主请留步。”
难怪殿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了,原来是有钱的人家包场了。
叶宛回望了一眼雄伟庄严的大雄宝殿,原本就有些兴意阑珊,不去也罢。
她随意转了一圈,不觉远离了主殿,来到一块清幽之地,只见一泓潭水碧绿幽深,垂柳轻拂,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天光云影倒映其中,有几份悠远的禅意。
这个地方叶宛认识,这是枕云寺的放生池。
望着墙上那“功德无量”四个大字,她想起那年和林纬来时的情景,以及他颇为不屑的语气:“这字写得真一般!”
当时他刚加入书法协会,在业内小有名气,见他态度轻狂,她连忙捂上他的嘴,嗔怨道:“佛门之地,你别瞎说!”林纬呵呵笑道:“《金刚经》不是说:‘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我可是实话实说。好啦,逗你的,我又不信佛,找不到我头上的,你不用怕!就算有什么报应,我顶着!”
这些美好的往事,让她一时忘却了刚才的烦闷,心里变踏实了些。是啊,她有林纬!那个骨子里潇洒疏狂的才子,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他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焰一样,让她神迷目眩。
离开寺庙前,叶宛去许了愿,捐了善款,并在功德簿上慎重地签了她和林纬两个人的名字。
回来的车程颇长,叶宛一直靠着车窗假寐,却始终睡不着。她自嘲地想,大概寺庙这种地方去了后,凡夫俗子心里都会有点顿悟。
她试着写了一段名为《放生池里的锦鲤》的心情文字:
清风朗日,天高流云,看碧潭中几尾锦鲤自在悠游,它们虽然蒙得佛祖慈悲垂怜,侥幸得生,又因得到自由,心生眷恋,久久徘徊不愿离开。明明可以相忘江湖,明明已侥幸脱身,却自甘沉沦。这些沾着佛光灵性的锦鲤尚且如此执念痴迷红尘,又何况人呢?
写完之后,她就直接发到博客上。这时,她的目光被博客上的一条新留言吸引住了,在《布吕尔台阶》的照片下面写着:“相册上锁干嘛?别告诉我,这里面就是你想要的城堡!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想说,我挺失望的,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虽然她从不做博客互动,但每一条留言,她都会去关注,看到这句留言时,她只觉心头剧震。
留言署名叫“悦目赏心”,是一个新注册的ID,再看资料信息,和王悦心的个人情况基本吻合,十有八九是王悦心,也只有她会说这样的话。
城堡曾是两个人之间的隐语,代表每一个女子向往的最终归宿。王悦心话中有话,分明意有所指。
叶宛记得刚回国去王悦心家时,被问及在国外的生活,曾让她来自己的空间看,从系统时间上看,是昨天刚留下的。
叶宛一下子想到加密的相册《圣诞集市》。那里面是去年圣诞节孙翰明来德国时,俩人一起逛圣诞果脯蛋糕集市随手拍的照片,但里面并没有孙翰明,也没有两人合影。
王悦心是行政部员工,对老总孙翰明的行程不会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留言。
叶宛心头涌上莫名的难堪,枕云寺里孙翰明妻子看她的眼神,再怎么充满恨意,毕竟对事不对人,现在,连悦心都这么说,她心底里那点飘忽的心思仿佛一下子被坐实了。
就算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和孙翰明之间,只是普通朋友,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叶宛心里很不舒坦,越是不想让这样的误会发生,越是难以独善其身。
叶宛忍不住给王悦心打电话。
等了好久,电话才被接起,叶宛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悦心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耳畔:“叶子,正想问你,你今天没和林纬在一起?”
“没。”
“一天都没吗?”
“我们没在一起,怎么了?”
王悦心松了口气:“钱鹏说他一天都和林纬在一起,我就是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骗我!”
“干嘛这么说?”
王悦心顿了一下,犹豫要不要跟叶宛直说。
叶宛没有催促她,等了一会儿,王悦心终究没忍住,毕竟这种事情,她也只有找闺蜜叶宛倾诉。
“他现在有些不对劲……要不是我是他的初恋,怀孕生孩子他都一直在身边,我真要怀疑他外面是不是有女人!”
叶宛从来没见过如此言辞激烈的王悦心,着实吓了一跳:“不会吧?你们夫妻恩爱,感情一直很稳定,钱鹏那么个实诚人,怎么会呢?”她正想安慰王悦心,忽然想起林纬说的话来,生生住了口,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别多想,应该不会的!”
“我也只是怀疑,你也知道,女人的直觉是说不清的,算了,先不说我了,你找我什么事?”
叶宛慢吞吞地说:“我,看到你的留言了……”
“叶子,你知道我现在最看不上什么人?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么也会犯起糊涂来了,林纬他再怎么不是,终究是个单身!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他在一起,可你和他……算什么事!”
“你说什么呀,我和……谁?”
“那个加密的相册,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王悦心被叶宛的故装糊涂给打败了,最后她有些不耐烦了:“好吧,是我多疑了,你就当我是草木皆兵、小人之心好了。”
“别这么说,悦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和王悦心通完电话后,叶宛的心里更堵了。
隔着车窗,可见对面文化馆门口悬挂着巨幅海报,是正在热映的话剧《简爱》。叶宛头倚靠着车窗玻璃,望着男主角“罗切斯特”的名字,怔怔出神。曾经,她也和简爱一样,被男主的高傲与多情、刚毅与儒弱、冷酷与善良的矛盾气质深深打动。可她现在有了一个困惑,如果一开始,简爱就知道罗切斯特是有妇之夫,她还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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