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橙北修旻》第119章 何年何月1

    那夜刺客一事之后，古耀便立刻回了天月城的宫殿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宣布东郡王薛之昂的死讯，也没有下令通缉寻找刺客。一如既往，他与自己的嫔妃们坐在宫殿里，享受奢华的晚膳。
    艾丽塔王妃似乎十分喜欢这种奢侈的生活，一桌子的菜算起来有四五十道这么多，但是每一道菜不过也就动了几筷子而已。
    今年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娄国地处北边，如今又有战事，可他们却完全没有关心过一般。
    艾丽塔取过一个精致的雕花，笑道：“大王，您瞧瞧，咱们宫里的大厨的手艺越发是精湛了呢，这么美的凤凰都能雕刻出来。”
    古耀瞧了一眼，也称赞道：“王后说的是啊，那就赏吧！”
    “多些大王。”
    姜倢伃嗤笑一声，小声对旁边的婳夫人说：“姐姐，您看，王后娘娘又在为自己家的人邀功了呢。”
    婳夫人翻了个白眼，说：“叙国那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也不怕说出来惹人笑话！”
    “呵呵。”
    婳夫人瞧了一眼桌子上的人，忽然笑了笑，说：“唉，怎么没见答女？天月，你家主子呢？”
    天月浑身一震，忙跪了下来，“回，回夫人的话，答女她，她身子不适未能前来。”
    “哦？是吗，”婳夫人故意提高声音，说，“自回来以后本宫还未见过答女，不知是不是与曲容华妹妹一样，不慎被那夜的刺客吓着了，还未缓过神来？如此的话，还是请大夫看看的好。”
    “多，多些夫人关心，奴婢谨记。”
    天月刚刚嘘一口气，没想到艾丽塔略带惊讶地说：“咦？小玖她已经回宫了吗？不是去云雾城玩了吗？”
    古耀脸色微变，艾丽塔忙掩了掩嘴，尴尬地笑道：“臣妾失言了。”
    “王后不必介意，”古耀清了清嗓子，说，“得王后宠溺，小玖这丫头这么多年没出过昭国的后宫，这次回来性子必是野了。不过也好，年轻人，多出去玩玩也好。若不是她贪玩，躲过了前几日的事情，她胆子那么小，说不准要给吓晕了，哈哈！”
    艾丽塔忙说：“大王说的是，有荼刖保护着，安全得很。”
    他们正在说笑，大殿之上突然进来一个人。古耀侧头看了过去，那人竟是赫连蓁！
    赫连蓁急急走上大殿，半跪下来，“卑职给大王拜礼，大王万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古耀大手一挥，忙说：“什么事，快说！”
    “恭喜皇上，西郡王已经与赫连郯将军汇合，”他起身来凑到古耀身边，低语几句，又退后一步，“我军定能趁胜追击，大举歼灭敌军！”
    “很好！做得好！比本王计算得稍早一些，”古耀笑道，“赫连蓁听旨。”
    “微臣在。”
    “传朕旨意，命…”古耀顿了顿，原本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他不由看向艾丽塔。艾丽塔低下头去，他说，“按照原计划进行，若有任何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卑职接旨！”
    古耀的一句好，成就了岳国和叙国取得天下的第一步。可也因为这一步，让整个局势出现了变化。
    莫择允说将来要给玖橙找一户大人家，不需要在朝中很有实力，也不需要很有财力，重要的是，那家人一定要重情义，讲信用。玖橙以前不懂情义二字，也不太懂信用二字。或许对于莫择允来说，情义和信用是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的东西。
    娄国的冬天来的很早，在还没有感受到寒冷就有蒲公英般的雪花飘落下来。胸口的箭七零八落地定住，一口呛鼻的血腥味喷出口腔，莫择允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一手的鲜血。
    他笑了，身上竟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痛。
    “将军！将军！”
    是谁在喊他？
    他的耳边一阵阵的吵声，而他只看见艾子杉得意洋洋的表情，和向他冲来的骏马。
    “阿允！”
    玖橙尖叫着朝下面跑去，她和篮季枢从长堤峰侧面绕过来，走到峰顶上却听见千军万马的声音。她抓着云牙符在心里准备了一连串的话，镇定自若，但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镇定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搅乱了。
    为何莫择允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不是已经回岳国去了吗！不是说岳国和叙国才是一伙的，但是为何叙国会如此对待莫择允！
    那一只只箭，一滴滴的血，刺进玖橙的眼睛。尖叫声被千万马匹掩盖，一只大手将她纤细的腰一把搂了进来。
    “别看。”
    玖橙如死寂一般，她强迫自己的大脑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画面，强迫自己停止呼吸。她害怕，害怕极了，她只能紧紧抱住篮季枢，将头埋的死死的，或许这只是一个梦。
    艾子杉高举着莫择允的剑，大笑道：“莫择允，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不让开，那我便从你的身上踏过去！”
    他向身后的大军命令道：“上！”
    一阵咆哮，千万大军，尽数冲了过去！
    玖橙觉得她脚下站立着的山峰都在震动，若不是有篮季枢抱着，她可能会从这里跌落下去！
    “不要，不要啊。”玖橙呆呆地说。
    山峰之下，叙国和岳国的联军已经过长堤峰，踏过之地尸横遍野。她不顾篮季枢阻止，一心想到莫择允身边。
    溪水被染成血红的颜色流了过来，玖橙心跳加速，她模糊着视线在几百个人的尸体里找寻莫择允。她只求莫择允能留着一口气让她去救！
    “阿允，阿允，你在哪儿，阿允，阿允……”一遍一遍，一声一声，她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忘记娄国的重任，此时时刻，她只想找到莫择允。
    篮季枢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刀剑无眼，他生怕玖橙不小心被这些掉在地上的兵器伤到。
    “阿允！你回答我，阿允！求求你了……”
    “小玖！”篮季枢忽然跑了过去，拉过玖橙的手，手上的血不知是她的还是这些死去的人的，“我来找，你别找了。”
    玖橙失魂一般地看着篮季枢，念叨着：“阿允呢，阿允还活着对不对，他还活着的，我知道，他肯定还活着，呜呜呜……”
    她怎么能如此伤心？篮季枢将她抱着，这么伤心的她一直不知道篮季枢看见她伤心会是多么的心碎。
    “小，小玖……”
    “阿允！”玖橙立刻抬起头来，慌张地寻了过去！
    几个大汉的身下，是莫择允奄奄一息的身子，玖橙憋不住大哭起来，徒手想将几个大汉搬开。
    篮季枢过来帮她把莫择允拉了出来，可莫择允已然是坚持不住了。玖橙心疼地抚着莫择允的脸，大滴大滴的眼泪淌落下来。
    “阿允，不要啊阿允，你醒醒，醒醒。”
    “小，小玖。”
    “阿允！我带你回去，我会治好你的，你别死，求求你，你别死！”玖橙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大脑似乎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伤心，让她无法思考。
    莫择允只能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玖橙却还是欢喜着，说：“对不起小玖，我，我还想看见你成婚，还想你的孩子叫我一声伯父…可是小玖，我要食言了。”
    “不，不，你没有，你不会食言的，”玖橙闭着眼睛大喊着，抽泣着，“我答应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我陪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
    “呵呵，好啊，我的宅子很大，住的下你，也住得下你喜欢的人。等，等回去了，我给你准备嫁妆，你不要当娄国的答女了……”
    莫择允说得吃力，嘴角不知何时又开始流血，篮季枢压住他的胸腔，他咳嗽一声，抓住篮季枢的手，不觉流了泪。说：“小玖，小玖我能交给你吗？”
    “她本，”篮季枢本想说，她本来就是我的，到但是顿了顿，说，“我会小心保护，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莫择允闭眼笑了笑，玖橙忙说：“阿允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带我回家吗？我不要你把我交给谁，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别，别忘了娄国的百姓，昭国的情义。”
    “我不忘，我不忘，所以阿允，你会跟我一起对不对？”
    “对不起……”我也想一只待在你身边，就像小时候说的，我会送你回家，会一直保护你。那个娄国不是你的家，不配是你的家，我想带你回真正的家，但是对不起小玖，我做不到了。但是请你别伤心，我的大仇已经报了，回去见了父亲，也能有脸过去了。
    “阿允？”玖橙愣了愣，捧起莫择允已经再也不会笑的脸，呆若木鸡，“阿允，阿允你说话呀阿允，阿允！”
    篮季枢取过旁边一面大旗，盖在莫择允身上，玖橙死死抓着莫择允的衣裳，不能离去。
    玖橙哭了很久，她想就这样晕过去，可是她哭着哭着，想着莫择允最后说的话。昭国的大军还等着她过去，娄国的百姓也等着。她抽泣着撑起身子，篮季枢看着她，伸手扶她，生怕她一个不稳便倒了下去。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睛很疼，但是她倔强地说：“我们去找荼刖好不好？这是阿允争取来的时间，我们不要浪费。”
    篮季枢为她再一次落下的眼泪，“好。”